同样的等候,璋瑢似乎能料到自己会看到谁,回到寝殿时,妹妹果真稳稳地坐在了屋子里。然姐妹俩却相对无语,静默了许久直到挽香又上来换了一轮新茶,璋瑢才开口道:“我饿了,做些点心送进来。”
“妹妹带了缘亦做的东西,都是姐姐喜欢吃的几样。”茜宇唤缘亦进来摆了吃食,又将众人都屏退了。
璋瑢看着一桌子点心,笑得有几分惆怅:“要你腆着肚子来给我送吃的,往后还是我过去吃吧!”
茜宇靠在椅子上,一手支着面颊,道:“姐姐若心疼我,往后就不要再去那个地方。你心里多想他,我怎会不知!但逝者已矣,姐姐若动不动便要悲伤难过,会伤身子的。”
璋瑢舀了一勺清粥吃,口中道:“今日你和皇帝说话都好直接,也不管听话的那个心里怎么想的。”
她脸上虽重新画了妆容,但眼睛一圈的红肿显然说明她哭过。茜宇端了一碟子酥麻糕摆在姐姐面前,“虽不知皇帝要姐姐做什么,但……”
“宇儿。”璋瑢打断了她的话,反问,“知道我去了那个地方,知道皇帝跟着过去了,那会儿你想什么了?”
茜宇一滞,继而才道:“想皇帝会如何开口对你说那些话,想他会要你怎么做,想姐姐心里如何悲伤难过。纵使陈东亭十恶不赦,他终究是你的父亲。不论如何,对你而言这太残忍了。”
璋瑢还是失望了,她想听到的并不是这个答案,妹妹再如何沉稳,性子总还是没变,这样不同于平日亲自带着点心来裕乾宫看自己,其实已说明她心里担心很多事。但在妹妹亲口承认一些事之前,自己尚不能钻牛角尖迷了心智。
这一边沈烟回到承乾宫,看了预备给慈悫太妃各项生活所需的单子,又添了几笔才交待送给季妃着内务府督办,贴身的宫女安排下回来后笑道:“主子今日也瞧见了,钱妃和季妃真的掐上了呢,听说纯为了惠贵嫔肚子里的孩子将来送不送去玉林宫抱养。上头虽没有半分动静,实则三宫六院早传得沸沸扬扬了。”
沈烟没说什么,嘱咐她莫嚼口舌,便要她带女儿来自己身边,心内却叹:抱养孩子,缘何都钻在这里头呢?
忆起那晚与皇后的对话,沈烟的思绪终忍不住飘到了臻杰随父出征的那年,那一年,有太多的慌乱。
第四十八章清心寡欲(三)
哪一个女儿愿为妾室?谁不梦想凤冠霞帔待嫁、八抬大轿迎娶?
可偏偏命运多曲折,沈烟堂堂老丞相之女终究无缘那正房正室。自然,嫁入王府为侧妃是无尚的光荣,自然,得贵妃钦点皇帝赐封是祖上积德才有的福祉。
可她一个妙龄女儿,正是心高气傲时,委身为妾,是甚心思?看着婆母异常珍惜自己,每每殷殷叮嘱细细关心,聪明如沈烟,便隐约感到自己的出现实则为挟制襄王妃。
但见真悠儿绝色之貌,睿慧的心思,膝下皇长孙伶俐可爱,身旁有王爷万般的宠爱,而自己仿佛是横插在这对深情伉俪之中,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可嫁终究是嫁了,上有贵妃婆母的支持与压力,自有修柔婉约的容貌与性子,她沈烟既不见得比悠儿差多少,为何就不能得到臻杰的心?
人一旦动欲,便有邪念入侵。那一年自己是才嫁的新妇,还是女孩儿般的心思,她想不了那么多,思不到那么远,她只知道不能叫贵妃失望,不能比悠儿差,不能……
“母妃!”元戎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头扎在母亲的怀里咯咯笑道,“我们今天去哪儿玩?”
女儿的出现打断了沈烟的思绪,她捏着女儿的脸嗔笑道:“今儿在家待着,要嬷嬷给你收收心,昨儿太妃皇祖母可对母妃讲了,我们元戎是大公主,往后就是大姐姐。你看大姑姑的模样?以后你能么?”
元戎并不太懂,只是清脆地答:“戎儿听母妃的话。”
沈烟无比欣慰,抱着女儿亲了几口,这个香香软软的小丫头,好似自己一生的寄托般。每每看到她,便什么烦恼也没有,自己无法实现的愿望,女儿能替自己实现。她的女儿定要比任何一个女孩子幸福,这也是她此生于皇室最后的奢求了。
元戎离开了母亲的怀抱,回身缠着乳娘嬷嬷们去玩耍,看着女儿健康活泼的模样,沈烟在心里兀自问了一声:那个孩子还好么?也该有四、五岁了吧!如果当年悠儿没有发现那个秘密,如今是什么模样?我还能有元戎么?
“我还有璃儿啊!”裕乾宫里,璋瑢已吃毕了点心,有了食物入体,精神也大好一些,她执了纨扇在屋子里踱步消食,一路晃到窗前看那小池塘里几支欲谢的荷花,苦笑道,“方才我就与皇帝讲,怎么想了半日只有这两个念头,好似是这一生没别的盼头。此刻想想,往后璃儿就是我的全部,我的确就这一个盼头。待……”她顿了顿,手扶着窗棂轻声道,“待年华老去,我的璃儿成家立业,我便去为赫臻守灵,他就不会寂寞了。”
“啪!”的一声,茜宇手里的折扇落到了地上,她俯身要去拾,就听璋瑢喝道,“别动,你这么笨重的身子。”
折扇再到手中,姐姐已立在了自己的面前,方才那一瞬茜宇已将心思藏下,她巧然笑着看姐姐,“待璃儿有了孩子,弄孙为乐天伦之福,姐姐也不享么?赫臻他……不是有淑贤皇后、瑾贵妃她们陪着么?我们活着的人,何苦要陪那死了的人?是他抛下了我们的。”
璋瑢眉头微皱,极快地躲过妹妹的眼睛,她要抑制自己不自觉地对妹妹眸子里神情真假的探究,摇着扇子踱步开说:“是了,就如当初我们无邪女孩儿初进宫许愿,到如今有多少实现?眼下我说这些,到时候璃儿肯不肯放我去,也是未知。人还是少些愿望少些期许,活在当下,清清落落的日子也不是不好。”
幼时托赖撒谎被父母兄长严厉责罚,茜宇便再不敢扯谎骗人。然自九年前踏入宫门起,到如今自己说了多少假话她已数不清想不起了,此刻面对着悲伤难过的姐姐,她依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谎话越扯越远。自己的是非正义去哪儿了?缘何变得这么自私?
“宇儿。”璋瑢突然又提问,但看着妹妹低垂的侧面,她到嘴边的话又转了几番语气,出口已温婉亲和,“将来我若随璃儿出宫去,你怎么办?”
茜宇知道没有那个将来的,可她不得不答:“正如姐姐说的,将来再说吧,或许皇帝也肯让我出宫随昕儿住的。届时把张文琴接回来,宫里不照样有太后么?”
莫名的惆怅入眉,璋瑢转着手里的纨扇,倚身在窗棂上幽幽道:“璃儿还那么小,感觉那一切好遥远,那么长的日子要怎么过?”
茜宇动了心思,失口接道:“从前也觉得遥远,一晃九年过去了。”
闻言心中微痛,璋瑢抬眼看着妹妹许久不语,末了展颜笑道:“我送你回去吧,来了好半天了,要说话聊天,该我去你那儿。”
茜宇已后悔自己跑来看姐姐,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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