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飞间,江鸿从玻璃窗的反光里掠见男人□□地从浴室里走出来,轮廓分明,身材无可挑剔。房间没拉窗帘,但层高到一定程度,身边就无人比肩,这就是有钱的好处,你赤身裸体用最原始的方式享受维港的夜,自有月光做长衫。
男人从身后靠近,用胯骨顶了顶他,他扭过头去,男人顺势从身后扳他的脸,扳成仰望的样子,同他接吻。
不知是谁在他脑海里按的播放键,江鸿忽然一丝一缕地被比利·乔·阿姆斯特朗的歌声席卷:
Summerhaseandpassed,
Theinnocentcanneverlast,
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
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
WakemeupwhenSeptemberends。
歌声不断重播,今夜的江鸿十分动荡。床太软,江鸿不喜欢;灯太亮,江鸿不喜欢;这张脸,江鸿也不喜欢。
“你转过去。”他命令道。
半长的头发带着天然的卷度,发梢仍旧潮湿,江鸿看着那颗扎起来的小丸子发髻在面前有节律地晃,晃得他更加荡乱,他加重了力度,仿佛要把过去十年所有的闷堵都捅穿,所有空旷都填满。
可他填不满,越晃越少,他的灵魂被泼洒在了床上。
耳畔响起季淮山的声音:“你还是心里空空,不装任何人,也不装你自己。”
空空,空空如也,空空如也……
江鸿放任躁动不安的自己,他将人整个牢牢压制在可控范围内。他明明和那人贴得很近,毛孔里也不断沁汗,却仍错觉置身冰窖。
心里莫名慌得厉害,他没法继续下去,慌乱地退出来,胡乱捡起衣服往身上套,逃命似地奔出了那个房间。
下行的电梯里只有他一个,胸腔里咚咚几乎要冲破。他怔然望着电梯铁皮反射出的自己。江鸿抬起手,狠狠甩了自己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九月的香港闷热潮湿,夜风带来少许清凉,廖作安慰。午夜时分的港大校园依然有学生走动。江鸿衣衫凌乱地握着一听啤酒站在他几个小时前站过的地方。
啤酒开罐的声音像一声叹息,叹息着他无处可去,只能回来和十七岁的自己待在一起。
江鸿在想,如果把自己写进书里,他会怎么写?
他可能会写:“这个男人非常滑稽,有一只他用力跳一跳就能够得到的苹果,在他面前悬垂了十年,可他却缩起来、矮下去,捡食路边腐烂的叶子。”
他也可能会写:“人固有一死。”
十七岁的江鸿靠着墙站累了,抬腿往前走去,拾阶而上,一扭头,钻进了荷花池。
那年,满池的荷花,季淮山在这里质问他,问他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荒唐不堪,问他还有没有羞耻心?然后他们吵起来,吵得很凶,他振振有辞,趾高气昂,直到季淮山说:“狡辩,这都是你自己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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