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予淡漠瞄了眼皇后,语气刻意软了些:“你忙于料理后宫诸事,事务缠身无暇顾及,情理中事。朕不会降罪于你。”
皇后温默噙笑,颔首应承:“臣妾谢皇上矜恤。那照料弘王的事宜……”
徽予沉思片刻,缓缓开口:“你也不必费心了,就让景和宫人照拂罢,皇后你囿于后宫事务,不仅如此,还要看顾彦儿,兴许也分—身乏术。”
“臣妾以为景和宫宫人群龙无首,恐成乌合之众,伺候起弘王力不从心,还是传了个妥当的人来才好……”皇后望着徽予的脸,以温和却查探不出用意的语气缓缓劝谏。
徽予低低“唔”了声,一时未置可否,皇后端着茶盏啜了小口的碧螺春,沉默以待,她深知徽予非举棋不定之人,既未否决,此刻定是在思量人选。
她却忍耐不发,不予任何建议,片刻,徽予开口:“和贵嫔与肃妃交好,恇怯些但也心细如发,体贴入微,传她来代劳,想必不会有异议,也诸事妥当。”
皇后会意,噙笑道:“臣妾明白,自会传了和贵嫔来交代妥帖。”
此后他喝了两口茶就起身要走,皇后疾步两步追上,又劝解道:“皇上,您业已近半月未入后宫了,这于皇家开枝散叶无益,您……”她被徽予骤然回眸射来的凌厉目光骇得噤了声。
徽予敛了锐气:“朝政繁忙,夙夜不懈,无暇踏足,等过一阵再说罢。”说罢了,虚虚拍了她的肩就走了。
皇后一阵愣神,悲喜交加,回眸眺了眼再枫的身姿,吩咐了些事宜,就也起驾走了。
太平宫,东暖阁。徽予坐在罗汉床—上,拄着八成新的弹墨靠枕看着折子,阁内安谧无声,只有案几上仿古青铜象耳夔龙纹香鼎中飘忽而出的缕缕青烟时乱视线。
旃檀香,庄穆沉静,令人心神俱宁,可使人专心致志批阅奏折,不至心烦意乱,焦躁不安。他看得入神,并未听到江鹤踏在涡蟠纹毯子上发出的橐橐脚步声。
江鹤上来打了个千,禀告说:“启禀皇上,姝婕妤娘娘前来请安。”片刻功夫仍不得回应,江鹤只好再朗声通报一声。
无移时才听到徽予的回应:“叫她进来罢。”
“喏。”江鹤欠身退下,去请站在外头抄手游廊下避风的姝婕妤。
姝婕妤款款入内,裙摆曳地悉率有声,她上前盈盈拜倒了问安,声音柔婉。
徽予抬眼瞥了下,见她是玉山翘翠步无尘,楚腰如柳不胜春。食色性也,如此看一眼,也教人心旷神怡,忘却烦忧。
徽予带上几分笑意,唤她近前落座,徽予面容上虽犹如拂煦的春风,看似可亲,但细看却又体悟不到真心的爱意。
“你不是抱恙,在宫中静养吗?”徽予将奏折放置一旁,柔声问她。
“皇上挂念,臣妾感激不尽。和太医说大抵是痊愈了,只是谨慎起见,多调养两日罢了。因多日不来太平宫问皇上贵安,于心不安,才敢斗胆前来向皇上请安的,二则也是日日思君不见君,思之如狂。”姝婕妤低头作害羞状,秋波含情往徽予身上一荡,端的令人酥骨,这含情含羞之景,似霓虹当空,美妙绝伦,怎不叫人心悦?
徽予嗤得一笑,伸手欲去揽她,手至半空却陡然停住,他缓缓收回手来,微笑:“身上有些香火味道,去过佛堂了?”
姝婕妤脸上香云半减,有些讪讪然:“臣妾抱病,请—愿英华殿,欲早日安康,如今大安,所以去还愿了。”她从琵琶袖内取出一纸红笺并龙眼菩提佛珠手串递给徽予,软语说来,“德妃娘娘、肃妃娘娘诚心礼佛,本不该打扰,但臣妾私以为既然已去了英华殿,不去宝华堂请了安总是失礼的,故而斗胆前去问安,与德妃娘娘参谈了些许佛道。临行前,德妃娘娘转托臣妾将此二物送于皇上。此佛珠手串是德妃娘娘与肃妃娘娘日日供在佛前的,是祈愿皇上龙体安泰的。”
徽予不动声色接过,将佛珠串儿拿在手中看了又安放好,再展开那红笺看了,入目的正是韫姜的字迹,隽秀端正,字如其人。
徽予触动情肠,思念重重。
念而不得见,人生大悲。
他不禁带上些愁容,只见上头写着晏殊的《清平乐·红笺小字》:“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姝婕妤见徽予良久沉默,只是凝视着那红笺出神。虽疑惑也不敢出声询问,独是坐着饮茶,只待徽予回神。
以送物换一月内痊愈,颇亏,却也只能如此。
她无声望着徽予,觉得与他相隔天涯海角,从未体会过他的真心相对。
“唔……”茶凉透了,才听得徽予发出低微的一声,他抬起头问姝婕妤,“她还好吗?”
姝婕妤愣了下,心里不是滋味,赌气嫉恨似的反问:“皇上问的是德妃娘娘还是肃妃娘娘?”
徽予脸色登时寒凉下来,似乎有些厌恶,姝婕妤悔不当初,立时低下头嗫嚅:“两位娘娘都安好,只是与德妃娘娘闲话时听她轻嗽了两声。”
徽予冰凉的视线扫过姝婕妤,开始担忧起韫姜的身子,也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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