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了口气,磕了头:“臣妾自请往英华殿偏堂,随同德妃娘娘,为太后祈福。”
皇后眼角有闪现转瞬即逝的得意,看着宫人舍人们收拾狼藉,她昂着头不看林初:“既然肃妃你诚心可见,又自请前往,本宫也没有拂了你心愿的道理。退下吧,好生自省,往后别再毛躁失态,酿成灾祸了。”
林初深深拜倒,磕了头谢恩。她腿脚酸软,站不起身,由着三个宫人架着走了。宛陵心急如焚,泪光点点,意欲求请同往。
全修容嗤之以鼻:“和贵嫔,这可不是好差事,哪有这般上赶着去的道理?你再多嘴,只会叫人觉得你不服皇后的裁断,以为那是冤枉委屈了肃妃。”宛陵怯弱胆小,禁不住她这一吓,慌张着闭了嘴。
“你可忍着泪罢,这是为太后祈福的好事,若是垂泪,那可是大不敬。”全修容嗤笑不已,看着宛陵懦弱瑟缩的模样,只觉得可笑。
英华殿偏殿宝华堂。
堂内简陋简朴,只有一应必要的家什,虽则有些寂寂的沉闷,却格外教人无欲无求,宁心静气。
韫姜来此三日,日日诵经,日日抄录,辰光流逝得极缓极慢,沙漏中的沙好似永远也掉不尽。她与愈宁相对缄默,时常半日不闻一字。
林初是乌蒙蒙的夜中来到的,她来时无有什么声响。悄没声晃进了她纤弱的身影,跟随着墨玉,伴着门开支丫的声音。
韫姜茫然抬头,惊诧不已:“苏姐姐?你怎生来了?”她见墨玉背着包袱,更是猜测不到林初来意。林初拣着一个地方坐了,将缘由简练说了一通。
韫姜颦蹙:“你怎生会无有缘故就神智昏聩,以致跌倒撞了案台?”
“我却也疑惑,总疑心是身后的人推了我。我身后即是孟帷月,她像是这样的人——她又是皇后跟前的人。可是缘何神情恍惚,我思前想后,揣测合该是那炷香出了问题,许是加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在里头。可是那炷香被我摔折了不说,皇后必定早已处置掉了。我也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林初懊丧,但没有许多颓唐,“好在宛陵无恙,我临走时嘱托了她在外头好好的,等着咱们出来。其实在这儿,佛门清净,纵使百无聊赖,也远比勾心斗角来得好许多。”
韫姜淡然微笑,双眸沉静:“话是如此,所以我本不多怨气。甘愿在此,抄录佛经,诵念真谛。”她嗟叹一声,眼中多了份忧虑,“不知宛陵孤身一人如何……”她遽的想起清欢,忙问她现下如何。
“褫夺封号,降为御女,囚于雨花阁,长伴青灯古佛。”寥寥几句,述不尽其中千回百转的凄切。
林初问她到底发生何事,韫姜只好将来龙去脉一并说了,林初惊得咋舌。
韫姜为慕御女惋惜可怜,林初宽慰她:“清欢的性子,许这样的境地,与她而言也是好的。你也不要光顾她人,多想着自个儿罢。”
她望一望床褥,见都是暖和的被衾,略略安了心:“我先时在外头不知,总挂心你是否会受冻发了寒症,还好床褥家伙还看着暖和。”
韫姜微微笑,眼中含了三分温情:“皇上跟前的君悦悄悄儿送来的。皇后忌惮,也不敢轻易怠慢,明面上送了几床暖和被褥,其实揭开了看,都是陈年腐朽的了,她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毒。”
林初抬头四下瞧了一周,叹道:“此地潮氵显沉闷,来日追究,也可说是地气不佳,放在这儿腐朽的。你是多个心眼,拆开看了,否则盖着该多不舒坦!”
韫姜低头翻过一页,继续抄录,淡然道:“罢了,虎落平阳遭犬欺。她与我不睦多年,能趁机打压欺侮,她不会轻纵了去。好在皇上了解她性情,暗中留一手,我也还能凑合挨过这一月。且不多说,你也打点了被褥家伙罢,这儿地不大,只能我们挤一挤了。”
林初噙笑颔首,与墨玉一同去铺设安置了。
这半月内徽予几乎没有踏入后宫一步,陆美人月份见大,又累晋了贵人,算是一桩难能可贵的喜事。另一面,皇后与贵妃为避免触怒逆鳞,难得的两厢和睦,未有过多争端龃龉,后宫内也还风平浪静。
风平浪静,皇后也乐得清闲。再彦大安,由乳母嬷嬷养得白胖可爱,她也能安心,不过多顾念,多处理后宫事宜,清点开销用度。
这日,午后风起寒凉,皇后安居室内,拨着梨木算盘,核算清点上一月后宫的开销花费。她口中喃喃有词,玉指点着一项项,停不下手来,不住地拨着算珠。
容德打起湘绣赵粉的纱幔,蹑手蹑脚进来,敬小慎微,捏着嗓子小声唤了声:“皇后娘娘容禀。”
皇后头也不抬,也不回声,两厢静默,片刻之后,她才停了手,取过丝绢把手擦拭了,又起身往贵妃榻处去:“说罢。”
容德忙忙上来扶住皇后,伺候她躺下了,附耳说:“弘王殿下去御马苑挑马时被一匹发了狂性的马蹬了一腿。萧严将军在侧护着了,虽说未踢了正着,弘王殿下却受了极大的惊吓,又兼秋风寒凉,扑了身子,现下被送回了景和宫,发着高热呢。”
皇后才合上了眼休憩,听闻这般,猛地睁了眼坐直了身子。
她斜瞥了眼容德,起身拢过躺散了的鬓发:“皇上可知了不曾?倘不曾,快差人去。”
容德扶着她往外去,一壁回话:“是御前君悦公公来通报的,皇上估摸着已经去了。娘娘脚下留心,奴婢业已传了轿辇了。”
乘了轿辇急匆匆往景和宫去,下了轿辇入内,见徽予坐在床榻边细心替再枫掖好了暖衾。皇后上前无言行了礼,徽予起身示意她去亮槅外说话,景和宫宫人上来伺候了用茶,皇后问再枫如何。
“和太医来瞧过,已在偏殿拟方子了。是惊悸气逆又受风寒才致高热,开一剂疏散方子就可。”徽予平淡回应了寥寥几句,却还忍不住回头远眺再枫的情况。
“都怪臣妾无能,没有顾念到肃妃不在弘王身畔而对弘王多加关照,是臣妾失职。”皇后谦恭垂下头,玉音颤颤,愧疚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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