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手,我终于压下心里冒出头的感慨,这还真是一桩狗血的戏码啊。有人欲陷害谢轻萝,推她撞了宇文邕的某夫人。若真把孩子撞没了,正中他们的下怀;即便没成功,谢轻萝也得被宇文邕骂一顿,堪堪一箭双雕。
一个男子,尤其是像宇文邕这般身在皇室的男子,娶一个心肠狠毒的女子会带来许多麻烦,他一定会讨厌她于是小阿萝就华丽丽的成了炮灰。
这厢浮想联翩,谢轻萝已挪到身边,拽了拽我的袖子,小声道:“小昀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将她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如斯,只因为那是她觉得十分重要的人。可宇文邕如果真的了解她,断然不会认为她能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情。我弯了弯唇角,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他不相信你,你说破嘴也不会相信;他要是相信你,你什么都不说他也会相信。”
谢轻萝愣了愣,垂下眼皮,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开心呢……人活着其实是让自己过得更好,不是从别人之处反馈喜怒哀乐。除非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不然没必要让他影响你的心情。”
“邕哥哥误会我,我很伤心呀。一想到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理我了,我就觉得自己每天从晨起到睡去仿佛半点乐趣都没有。小昀姐姐你晓得么?”
看着她那双素来清澈明亮的眸中泛起薄薄雾光,脸上凝满的是不符合孩童气息的忧郁,这一刻我突然有种错觉,一个可怕而奇怪的错觉:在这个名唤谢轻萝的姑娘眼中,宇文邕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
我不知道于她来说这样的信念可以坚持多久,甚至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被摧毁或是重生,但我猜得到,她应该是喜欢宇文邕的,无关利益,不关权势,只是单纯地小心翼翼地喜欢宇文邕这个人,只是这个人而已。
我叹息:“那就去找他解释吧,解释清楚。若是他不肯见你,你便一直等到他出现;若是见了他他仍不听你言语,那就在他面前掉眼泪,哭得越凶越好。”我相信坚持可以打动一个人,也相信宇文邕不是冷血的人,虽然眼泪是懦弱的象征,但宇文邕应该不会任一个小姑娘在面前哭而无动于衷。
她的声音哽咽,甚至有着散不去的担忧:“我……若是哭了,邕哥哥还不理我怎么办?”
“撒娇打滚抱大腿,我就不信宇文邕还能把你给拆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复而又道:“我这里有一招仅供参考——在你见到他的前提下,如果一屁股坐到他面前,抱着他当下正用的东西耍赖,他一定会对你说话的。”虽然说的话可能是批评,可总好过什么都不说吧。
谢轻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于是我放心了。
…… ^ ^ ……
自那日聊天,谢轻萝失踪了三日。第三日午后,我趴在矮榻上晒太阳。迷迷瞪瞪之际,高长恭省去敲门的步骤悠然走进来,茶白的长袍染着午阳的光晕,卓然倜傥。
我侧着脑袋,视线的焦点定了又定,终于在看到他手中托着那盘香喷喷的包子时,骤然清醒。然后,不顾衣衫褶皱,迅速从榻上爬起来,奔到他面前两手从盘中各抓一个包子。
啃了好几口,我厚脸皮地问:“是……给我的,还是给我的……呢?”
高长恭的目光闪了闪,探出一只手,精准地将我再度去抓包子的手压在桌沿:“沈大姑娘,不知你这是什么吃相?”
抽了抽手,他已顺势松开,我贼兮兮地笑了笑:“沈氏吃相!怎么样没见过吧,你以后可要习惯呀。”
他坐在一边,扶了扶额头,指着盘子道:“这些都是给你的,没人与你抢。”
听了这话,我顿时心花怒放:“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我已有大半月未吃到除清粥小菜以外的主食了啊。若再这样下去,我不虚脱也得瘦成竹棍。”
高长恭端起碧色茶盏抿了一口。茶白的袖口绣着同色的素雅小花,我探过脑袋正打算仔细地看上一看,他却突然开口道:“你不会虚脱,虚脱的该是宇文邕。”
我的动作一顿,脑中也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他摇摇头:“你教给谢轻萝的方法真是让宇文邕扼腕叹息。”
最近都看不到谢轻萝的身影,也不知道她进行得如何,听他这话,我觉得她十有j□j是成功了。于是端端着正地调好坐姿,有些喜悦:“我的主意一定管用吧。唉?可小阿萝真成功了,为何不来找我报喜呢?”
高长恭搁茶盏的手骤然一顿,眸光顿时变得非常难以捉摸,仿佛在忍着眸中情绪。我愣愣,试探地问:“莫非小阿萝高兴到得意忘形,一忘形,顺便将我也给忘了?”
他一手轻叩桌面,目光从盘中所剩不多的包子上移到我脸上,没有说话。“哒哒”的磕碰声让我更加疑惑,不动声色地抹抹嘴角,终于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几晃:“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茶水了,你又很口渴,所以没办法说话?既然这样,我去添些水……”
他倏然拉住我,回头就看到眉眼中蓄起的脉脉笑容:“确实很管用,谢轻萝抱着砚台站在宇文邕的书桌边,宇文邕蘸墨起身去夺,谢轻萝善解人意地往前凑……然后,那砚台就被打翻在几案上。”
心里一跳,我都忍不住扼腕叹息了:“小阿萝怎么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高长恭淡淡看看我,悠悠补充道:“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宇文邕所处理的周境旱区的公事文策,全部毁于一旦!”
本来是一件小姑娘的心事,演变成家事,现在竟然延伸成了天下事。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了,纠结地吞了吞口水,弱弱地问:“宇文邕有说要找我算账没?比如修理小阿萝的时候顺便修理修理我?”
“这倒没说。”
拍拍胸口出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但谢轻萝已经被她父亲禁足,禁足期限是——没有期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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