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程亦风一下翻身坐起,“符小姐找到了?”
“瞧您急的!”小莫道,“符小姐虽然还没有消息,不过,公孙先生有消息——他从西瑤坐船回来,沿着运河进京,说是这一两天就能到。”
“哦?”程亦风想,公孙天成回来,也许对符雅之事能有所帮助。可是,心情才这样开朗了一瞬,旋即又阴沉下去:已经这么多天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如果符雅真是被倒卖试题的人掳走,那这个人胆子也太大了——莫非大有来头?还是根本就毫不相干?
看他皱着眉头,小莫道:“大人,还有另外的好消息呢——昨天举行了殿试,风雷社的诸位举人统统中了进士。”
果然不负所望!程亦风才又感到了一丝欣慰:“都是一甲?”
“二甲、三甲的也有。”小莫道,“一甲的似乎就是高齐高相公。”
“哦,那么新科状元是……”
“状元郎自然就是袁哲霖了!”门外响起了高齐的声音,“程大人,身子可大好了么?”话音落下,风雷社的一众人都走了进来。之前他们虽然百般讽刺八股取仕,但如今高中了,还是个个喜气洋洋。
程亦风赶忙道贺。
高齐道:“大人不要夸奖学生们。状元、榜眼、探花,都和我们风雷社无缘了。我只不过是一甲的末名而已。”
“不过还是做了程大人的门生啊!”柳恒道,“就连我们这些‘替如夫人洗脚’的,也都可以大言不惭地自称是程大人的门生了呢!”
听他用“赐同进士出身,替如夫人洗脚”这对联自嘲,就知道他是三甲,笑道:“同进士也是进士,太子殿下知道你们能办事,自然会让你们发挥所长。不过,门生的话,不要提了。程某只不过是个临时主考,什么也没有做,连殿试也没有列席。”
“我们都是得了大人的指点才不至于误入歧途。”宇文雍道,“如今能参与新法,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都是多亏了程大人。所以,怎么能不算是大人的门生?”
程亦风连连摇手:“为了避免结党营私,进士一律都只能自称是天子门生。你们自称是我程某人的门生,岂不是给我找麻烦么?”
“清者自清!”高齐道,“对了,大人还不知道,你卧病期间,冷将军、向将军和鲁将军已经各自启程回驻地去了。他们暂时都不会再找大人的麻烦。”
“阿弥陀佛!”程亦风抚着胸口,又问:“状元郎是景康侯的弟弟,榜眼和探花又是谁?”
“榜眼叫彭茂陵,在殿上应答时,说了不少经世济民之道,深合我心。”高齐道,“探花叫刘春冉,对律法颇有研究,跟宇文老弟不相上下——看来太子殿下也是专门为新法挑选人才呢!”
“果然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程亦风道。
“不过还是状元郎最叫人钦佩。”高齐道,“他之前身为天潢贵胄竟然身先士卒保家卫国,已经使人赞叹,后来又放着清福不享,寒窗苦读参加科考——我们殿上听他应答,说:匹夫勇猛,杀敌不过百人,若得贤臣良将文韬武略,富国强兵,则百姓安居乐业,边塞固若金汤——看来他是立志要继续抗击樾寇呢!琼林宴上我们与他深谈,原来他喜欢兵书战策,还擅长做边塞诗。”
“他的武功也非同寻常。”柳恒接着道,“那日在茶楼所见,不过管中窥豹。昨天琼林宴上太子殿下让他表演,当真身轻如燕。刀枪剑戟赴约钩叉,简直没有一种兵器他不会使。当场有几个大内高手和他较量,都败下阵来。”
竟然还是如此一个人才,程亦风心中赞叹,似乎有种传奇话本中的英雄活过来的感觉。“可惜我卧病在家,不能亲见。”
“今后大人有的是机会见他呢。”高齐道,“太子殿下已经吩咐了吏部尚书,让状元郎到兵部供职。做了兵部员外郎。”
“果然?”程亦风长久在兵部深受冷千山“架空”之苦,暗想,倘若得了哲霖这个得力的帮手,办事大约会顺利得多——若哲霖果真是个能够委以重任的人才,自己便可以索性把兵部交给他,岂不乐哉?“不过……”他又有些惊讶道,“殿试才结束,就已经补实缺,这倒少见。”
“太子殿下有心改革,并不理会那些繁文缛节。”高齐道,“不仅状元郎立刻要上任,榜眼、探花——所有新科进士都已经或者由吏部分配了职务,或者让他们各人提交擅长的事务,无论京官还是地方官,十月底之前都要开始办差。”
少年人还真是雷厉风行,程亦风想,又问:“那么诸位学弟都分派了什么差事?”
“那榜眼彭茂陵做了户部员外郎,探花刘春冉则进入獬豸殿,因为暂无实缺,就做书记之职。”文渊道,“我们则都是办直接跟新法有关的差事,几乎就是原来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无非多了一顶乌纱帽而已——高兄策划‘官雇’,而我则负责‘官买’和‘官卖’。凭着寺庙和道观交上的税银为资本,我二人相信,这些新法在腊月之前就可以在京畿实施。”
腊月之前?会不会太快了?程亦风虽这样担忧,不过见年轻人说得激动,便想:又不是朝堂辩论,暂时不要扫他们的兴。
柳恒接着道:“学生分在了国史馆,但是不愿只和故纸打交道。因此学生计划着联络那些曾经递送变法折子的在京官员,让他们齐来为完善新法出力——宇文老弟自然是分到了獬豸殿。他已经在那里找到了两个曾经上疏变法的都事。这二人熟知朝廷监察程序,自告奋勇愿意提出一套监察方案来交给左右监察御史。探花郎似乎也很愿意加入呢。”
联络官员?程亦风暗叫糟糕:这不是让别人参你结党营私么?唉,罢了罢了,官场的事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自己宦海沉浮了这么多年,还不是到处被别人算计?再说,这些年轻人有着一股爱国的热忱,何必让他们沾染官场的恶习?若他们都似我程亦风这般畏首畏尾,新法何时能成?
如此想着,他就不出声,微笑着听众人介绍自己的职分。每个新科进士都热情高涨,等不及要在自己所热衷的新法领域里大展拳脚。
如果他们好像一点火星,程亦风想,但愿能有燎原之势,则国家复兴有望!
如此充满期盼和感慨,但是一想到自己所认识的最最洒脱最最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莫过于符雅,而符雅还是毫无音讯,程亦风的心情立刻再次阴霾,风雷社的众人再说些什么豪言壮语新奇建议他也听不进去了。
渐渐的,众人也发觉他心不在焉,以为是打扰了他休息,就识相地起身告辞。可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子来报:“状元郎来探望大人了。”
连他也来了?程亦风想推辞,但是毕竟新科进士到主考家来“谢师”,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哲霖还和自己有过数面之缘。他便只好整理衣衫,到厅堂相见。
到了那里,却见风流倜傥的哲霖身边还有一个俊俏少年,细一看,没的把程亦风吓了一跳——这不是竣熙么!他赶忙倒身下跪:“太子殿下怎么会……”风雷社的人也都跟着稀里哗啦地跪了下去。
竣熙微笑着让他们免礼:“我特地微服而来,就是想躲开这些繁文缛节。你们若还如此多礼,我岂不是白花了力气?程大人身体好些了么?”
程亦风点头感谢,又道:“殿下微服出宫实在过于草率,没有人护驾,这……”
竣熙哈哈大笑,拍了拍哲霖的肩:“有状元郎在,怎么能说是无人保护?其实状元郎还教了我几招呢——”说时,舒腰展臂摆了几个姿势,虽然是花拳绣腿,但架势十足,小莫一边看了,忍不住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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