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回禀道:“陛下曾有谕旨,命小臣赴辽东效力,今三月之期已过,尚未起行,特来谢罪!”
太上皇不动声色,他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不去,淡漠说道:“你果有谢罪之心,去有司领罪便是,来朕这里作甚?”
话中似有问罪之意,柳湘莲并不惧,老头子并非任性妄为的,上次便体现了这一点儿。
他解释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今欲胜东虏,非兵强马壮不可。欲兵强马壮,非足粮足饷不可。倘若只以忠义号召,而缺衣少食,希士卒奋战,无异于缘木求鱼,终成泡影。故小臣以为,当前要务,在赋税充足,而后方可谈其他。”
太上皇不为所动:“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筹饷司是小臣一手所建,如今不过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已经有人在打主意,待小臣去了辽东,筹饷司岂不废了?”
太上皇不言不语,显然不关心所谓的筹饷司是何结局。
柳湘莲只好抛出猛料:“不仅是筹饷司,还有人想要掌控税卒营。为此,他们甚至坦言告诉小臣,当年辽东之败便是其一手促成,以此威胁小臣,若敢不从,荡平税卒营易如反掌……”
“混账!他们敢!”
听到辽东之败,太上皇瞠目而怒,直接摔了茶盏,破口大骂。
众内监和宫女唬的心惊胆战。
太上皇自然知道当年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是有苦说不出,此时听到那些人如此嚣张,忍不住冷笑道:“好大口气,税卒营再不堪也是朝廷的,动辄言灭,何敢如此肆意妄为?!”
转念一想,又觉无力,别说初建的税卒营,辽东之战关系国运,他们都敢扯后腿,如此作为才是他们的风格!丝毫不觉意外。
“你想怎么办?”太上皇问道。
柳湘莲默然不应,这时当然不敢多说什么,谁知这房间里布置了多少棋子?
太上皇了然,命众人退下。
柳湘莲方说道:“留在都中,小臣便有自保之力,待到税卒营实力大增之后,牛鬼蛇神又有何惧?如若此时轻出,必遭覆没,沦为天下笑柄。”
太上皇颇为意动,此前为免除永隆帝的疑虑,他不好动弹,许多想杀的人杀不得。可终究意难平!凭白替人承担骂名,真比他自己是昏君还要难受!
柳湘莲的话其实在暗示,他可以效力,扫除那些导致太上皇落魄境地的“牛鬼蛇神”!
太上皇的确对柳湘莲没什么好印象,可事情就在于比较,比起另一群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来,柳湘莲反倒显得可以亲近和接纳。
他也知道,这次作何决定代表了他对永隆帝的态度——如果坚持要求治罪柳湘莲,或派遣其去辽东,则说明他这做爹的不认同永隆帝。如果不治罪,则说明无意与永隆作争执,也无意再争宝座。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但太上皇觉得如此还不够!
柳湘莲不过是初露头角的微末小吏,竟能与闻秘事,可见那帮人嚣张到什么程度!
在太上皇看来,雄才伟略的太祖皇帝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像明太祖朱元璋那般杀戮功臣,致使如今局势错综复杂。
他终于颔首,说道:“朕知道了,你去罢。”
柳湘莲行礼后缓缓退出,又往回赶,也不知太上皇究竟会如何。
……
朝堂上,一众朝臣都有些无聊,知道皇帝是在故意整人,唯能苦苦忍耐。
等到柳湘莲终于回来,众人心生欢喜,他这时可真是“众望所归”啊!
未待询问,太安宫派内监过来宣读太上皇口谕,称:
“朕曾命柳湘莲辽东效力,只为朝廷简拔人才而已。今其任户部郎中,功绩斐然,理宜继续任职,何必再赴辽东?惊闻有贼子竟以此质问皇帝不孝,究竟是何人丧心病狂,敢搬弄是非、离间天家父子?其用心险恶歹毒至极,宜付有司查办有无党羽,严加惩处!钦此。”
朝臣无不哗然,而此前言语激昂的言官顿时亡魂大冒,几乎站立不住,一切都完啦。
所谓的“大义”就这么回事儿,你可用来打击别人,就不要怪别人拿来对付你!
暗戳戳说皇帝不孝,皇帝自己没法儿回嘴,太跌份儿,可只要太上皇一句“离间天家父子”,你就得不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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