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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尽述（第1页）

老汉所说的河眼，是黄河一个传闻已久的很神奇的所在。中国传统风水学中，有“眼”这一说，譬如过去的阴阳先生，在替人勘察墓地的时候，要观风望水，确定修建好的墓有一个活眼。但黄河的河眼，和风水没有一点关系。

河眼在传说中是一条神秘的通道，有人说，河眼通往东海，也有人说，河眼的尽头是黄河龙王的龙宫，还有人说，河眼是登仙的捷径，林林总总，众说纷纭，从来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明确的道明，黄河的河眼究竟代表着什么。

这其实是玄之又玄的传闻，因为那么多年以来，大伙儿都是以讹传讹，没人真正见过河眼，像老汉这样活了如此之久的大花蛇，也是头一次亲眼目睹河眼。

小盘河河道巨大的漩涡几乎占据了半条河面，那个乘舢板而来的壮汉子入河之后，立即没入漩涡中，老农不认识这个汉子，不过他心里有谱，这个汉子，不是普通人，有胆进入黄河河眼。

等到壮汉入水，河面上的漩涡也渐渐的平息恢复，河水像是不再那么狂乱的涌动了，但老汉就犯了嘀咕，那个壮汉子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跑到这里来跳水寻死，进了漩涡这么久都不见露头，应该是顺着漩涡进入了河眼。

就因为壮汉子带着那七只断手，让老汉回忆起了多年前的往事，他怀疑，这个壮汉子，是当年白胡子老头儿领来的七个人的后裔，断手由七个人的后代妥善保管，一直到现在还没有遗失。

等了大概有两刻，老汉就确定，壮汉子一定是进了河眼了，普通人两刻不露头，会被淹死。

两刻之后，已经趋于平静的河面骤然又开始沸腾，从大河的河底隐隐传来了震动，还有一声一声沉闷的咚咚声，老汉从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想靠近点，仔细的分辨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声音。

咚咚声来的很猛，显然是从河底散发出来，却毫无阻滞的冲出了河面，那声响，就好像有人在水下敲动着一面巨大的大鼓。咚咚声持续了片刻，河水又一次突然平息，与此同时，水面上仿佛一下炸开了一团水花，一道人影从水花里飞闪出来，从半空重重摔到了河滩的浅水处。

老汉一直都在关注河面，人影一出现，他立即辨认出，那是入水的壮汉子。老汉始终对昔年的白胡子老头儿还有七个断手人有种畏惧，壮汉子落入浅水，他没敢马上过去查看，又在旁边躲了一会儿。壮汉子飘浮在浅水里，不知道是重伤，还是身死，浑浊的河水被他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的殷红一片。

过了半天，老汉才试探着靠近，壮汉子的腹部，后心，各有一个大的吓人的血窟窿，那七只用锁链链接的断手，还缠在他身上。这么一大会儿，壮汉子都浮在水上死了一样，老汉知道他进过河眼，所以想看看壮汉子是否从河眼里带回了什么东西。

老汉把壮汉子拖上了岸，原本以为壮汉子应该是没气了，但是老汉刚把他拖上岸，壮汉子突然就动了，伸手抓住了老汉的一只手。

老汉吓了一跳，不过毕竟有道行，也不会惊慌失措。那个壮汉子抓着他的手，腹部和后心那两个血糊糊的窟窿不停的流着血，竟然还咧嘴笑了笑。

“那汉子还能说话，他说的地道的河滩话，跟我说，他瞧得出来，我是个妖仙。”

出于心里隐藏了多年的畏惧，老汉顿时又打消了在壮汉身上搜搜的打算，这壮汉子果真不是一般人，只看了一眼，就能看出老汉是花蛇所化的妖仙。

紧接着，壮汉子就托老汉帮他个忙，让他到四十里之外一个叫岔山坪的地方，找他的朋友一趟。壮汉子可能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直言不讳的和老汉说，要他给朋友捎信，让朋友过来给他收尸。

“老汉就觉得，这可能是件自己招架不住的事儿，本不想惹什么麻烦的。”老汉摇摇头，说道：“那壮汉子说了要托我做的事，又要我当面答应他。”

老汉只想快点脱身，不假思索就满口答应，壮汉子瞧他应允了，才笑着慢慢松开了手。等到老汉收回自己的手时，头皮顿时一麻，他看到自己的手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像是心一般的字符。

“那是枉心咒。”老汉苦笑了一声：“垂死之人下的枉心咒，老汉要是食言，会遭报应的。”

在这种情况下，老汉只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他先把壮汉子带到附近的一个土洼安顿好，然后就朝四十里外的岔山坪赶。这么多年的修行不是白费，老汉的速度无人可及，很快就赶到岔山坪。

根据壮汉子的交代，老汉找到了壮汉的朋友，一共三个人，听老汉简单的一说，三个人大惊失色，可能事先都不知道壮汉子孤身赶往了小盘河。他们立即跟着老汉回到小盘河，等到再赶回来的时候，壮汉子已然气绝。

那三个人匆匆收敛了尸体，随即离开，临走的时候，他们要给老汉报酬，但老汉要金银无用，既然做好人就干脆做到底，推辞了对方的好意。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老汉终于明白了，昔年的白胡子老头儿，还有七个断手人以及他们的后裔，所做的都是和大河有关的事。老汉隐隐感觉，这七个人的后裔，是不能惹的。

说到这里，断手的事算是说清楚了，我一点表情没露，但心头却说不出的狂喜和兴奋，我一直在大河的秘密，但苦于没有线索，想探索也不知道从何入手，而老汉的这番讲述，无疑给我指明了一个地方，小盘河。

“你说的事儿，到底属实么？”

“如有半句虚言，老汉情愿让天雷劈死。”老汉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哀求道：“老汉姓花，在河滩这里住的不是一年两年了，老汉就这么一个儿子，岁数还小，甚都不懂，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还请宽恕，放他一条生路啊……”

我估计这个姓花的老汉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敢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他说的，应该属实，我想问的事情问明白了，断手也夺了回来，没必要再为难这条奄奄一息的小花蛇，以免事儿弄大了无法收场。

“你这个儿子不知轻重，以后要多加管束，今天，就暂且放他一次。”

“多谢……”老汉感激的差点就跪了下来。

“别忙着道谢！”我害怕把小花蛇放了之后，老汉再耍花样，当时就扭着小花蛇，冲老汉说道：“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动，我把你儿子放在十里之外，你自己去领他。”

老汉有点不情愿，但他知道我这是为了安全脱身，没商量的余地，所以只能咬牙答应。我二话不说，带着小花蛇就顺着来路一通狂奔，约莫跑了有十里地，松手把小花蛇放了。小花蛇连着受伤又惊吓，虽然不至死，可是一直呆呆的吐着蛇信，我不管那么多，撒腿就跑。

一口气顺着河滩上的路绕了几个弯儿，跑回槐园，顺道去看看，长贵永福他们都还在我家的堂屋。这几个人完全是被小花蛇蛊惑了，小花蛇一走，几个人也逐渐恢复，我没有露面，看着他们茫然无知的左右看看，又相互搀扶着从堂屋走出来，我的心也算是彻底落了地。

我离开了槐园，找到藏在附近的雷瘦子，雷瘦子睡的迷迷糊糊，完全不知道我这大半夜的经历。等到这时候，我的安排就更详细了，先想个最稳妥的地方，把断手藏好，然后就到小盘河去，无论结果如何，总得去看看。等到这一切都料理完，再回娄家村，和娄奶奶交代一声，重新踏上寻找我爹的路。

把断手藏在哪儿，倒真让我伤了一番脑筋，左想右想，总觉得不合适。雷瘦子见我不说话，就一直在旁边絮叨，说尽早回娄家村，把那些古玩玉器给取出来，那些东西拿到外头，能换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得了这场富贵，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猛的一动，祖坟！

陈家现在住槐园，之前住古窑，但陈家真正的祖地，是在古窑北面的黑泥谷，黑泥谷那边的陈家老屋早就平了，不过陈家的祖坟还在，祖爷和我爷爷，都是去世以后埋回祖坟去的。我们家的祖坟很隐秘，而且埋了人以后不起坟头，从外面看过去，根本认不出那是坟。从我八岁开始，只要赶得上，都要跟爹一起去上坟，估计除了我爹和我，再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片荒草和黄土下，掩埋着陈家历代的祖先。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由自主的拍了拍大腿，目前看来，再没有什么地方比隐秘的陈家祖坟更安全的了，把断手藏到祖坟去，保管没人能够偷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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