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走进里间屋子,给我换了子,把我抱在怀里,哄着说:“噢,噢,我娃乖,我娃乖,我娃乖了穿新鞋,我娃不乖穿旧鞋……”
外祖母抱着我来到外面。她一边拍哄着我,一边用节奏感很强的河东方言诵出一段长安城里哄婴儿入睡的俚谣:“咪咪猫,上高高。金蹄蹄,银爪爪。上树去,逮雀雀。扑棱棱,都飞了……”说来也怪,在外祖母的歌谣声里,我竟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卫少儿见了连忙放下碗筷,过来抱了我,换外祖母去吃饭。
吃毕,母女二人洗了碗筷。
外祖母给卫青收拾了一间房子,让他早点儿洗漱了去歇着。她知道儿子走了远路,一定累了。
我吃饱了卫少儿的奶又睡着了。
外祖母摸着我胖乎乎的脸蛋,心疼地说:“瞧这小嘴,粉嘟嘟的,瞧这小手,胖乎乎的,简直就像九市说书人讲的‘人参娃娃’。”
“这个狼崽子,能吃能睡,简直跟一头小猪一样。”卫少儿埋怨道。
“你个傻女子!”外祖母以过来人的口吻说,“能吃能睡说明娃身体好,如果又哭又闹,就是娃病了。”
“娘,这狼崽子吃起奶来又凶又狠,好几次都把我的奶嘬疼了。”
“就你娇嫩。少儿,孩子起名了没?”外祖母笑道。
“大名还没起,小名是郑大叔起的,说这孩子命硬,五行缺金,就起名叫铁娃。”
“说起命硬,这孩子的命也真够硬的,出生第二天就遇上刀兵之灾,而且殁了爹……”外祖母叹息道。
“少儿,”外祖母怕引起卫少儿伤心,岔开话题道:“赶明儿,我到平阳侯府给公主说说,看能不能给青儿找个差事做。”
提起霍仲孺,卫少儿的心像搁了一块生铁似的难受,脸上的神情便黯然下来。
“少儿,”外祖母心疼地说,“看你,又来了。仲孺已经走了,你得把孩子抚养成人,你就是再伤心,人死也不能复生。自古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遇事要想开些,要朝前看,千万不要钻牛角……”
卫少儿忍住泪点了点头。
“少儿,”外祖母叹了一口气说,“叫什么铁娃呢?依我看就叫鳖蛋吧。
现在这世道,不管当官的为民的,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为人处世只看眼前,不计长远,哪怕是一件小事,也生怕自己吃亏。所以,娘觉得,做人有时候糊涂一些、厚道一些、大度一些反而有好处。”
“鳖蛋……”少儿吟着“鳖蛋”这名字,沉吟了一会儿道,“不好,不好,鳖蛋,鳖蛋,乌龟王八的蛋,听着有点儿傻味。我儿子长大了肯定说外祖母起的小名不好听。”
外祖母听了也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过,鳖蛋这名字也确实土气。”
母女二人扯了好大一会儿闲话。
卫少儿回头看见了小妹卫子夫留在家里的一架瑶琴,便问娘道:“娘,子夫在宫里还好吧?”
“唉!”提起小女儿卫子夫,外祖母长叹道,“好什么呀,一个人空守冷宫,整天以泪洗面……”
“为啥?天子不是喜欢子夫吗?”
“那天,皇上同子夫一起回宫,皇辇走到未央宫天子驰道,便碰上了陈皇后……”
“碰上她咋啦?从古到今,哪个皇上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难道皇上的未央宫里只准她陈阿娇一个人居住?”
“陈阿娇那个泼妇见皇上同子夫同乘一辆车,心里早打翻了醋坛子,上前一把将子夫拉下车,当着众多宫娥和骑士的面,打了子夫一个耳刮子,骂她是狐狸精,并指使贴身宫女上前撕扯。”
“子夫为什么不回她两个耳刮子,惯她陈阿娇的毛病!”卫少儿听了,一双柳眉倒竖。
“人家毕竟是皇后啊!再说你们姐妹几个,只有子夫为人懦弱,以她的个性会打人骂人吗?”
“难道就白白忍受她的欺负?”
“人家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堂邑侯,娘一个公主府里的厨娘,能把人家咋样?还不是忍气吞声,叫你妹妹忍着……”
“皇上呢?难道皇上眼睁睁地看着子夫受人欺负也不闻不问?”
“别提了,皇上的位子还是皇后的母亲馆陶长公主争取来的。金屋藏娇的故事不都传遍长安城了?”
“这个软耳朵天子……”
“别怪皇上,那天要不是皇上厉声制止,说不定子夫早都没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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