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赫延听着耳边碎落的声音,眼睑垂下,掩映净室里晦暗的烛光,手背让她的泪珠砸得发软。
“这个哄我的法子,夫人当真用得熟练啊。”
黎洛栖摇了摇头,又要去亲他,却听他道:“错在哪儿了?”
她动作顿了顿,一双水眸里全是男人轮廓毓琇的脸庞,打了个哭嗝:“哭,不是因为我做错了。”
很好,跟她砍金锁链时一样犟。
赵赫延眸光沉了下去。
黎洛栖脸颊搭在他肩膀上,抿了抿唇,轻声说:“整个晋安城的人都知道,定远侯府附近不允许放烟火,但是他们不知道那个烟花作坊是世子炸的,你下午不在府里,而你的衣服上有硝烟味。我还知道,夫君为何在今日听到那鞭炮声时那般反应……”
忽然,细腰被劲瘦的手臂箍紧,黎洛栖眼眶泛起酸意:“我是为它而哭的。”
“为什么要出去,就那么守不住?”
他声音喑哑,托着怀里的少女,肩膀也让她下巴的泪打湿了,濡热一片。
黎洛栖双手环着他的肩膀,“那你呢,就因为有人在院子外炸了鞭炮么?”
他不说话,黎洛栖直起身,双手捧着他的脸,又哭了:“夫君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想听,你不要把我推开……”
她一边说,眼泪大把大地掉,赵赫延指腹挑着她鸦羽般的长眼睫,说了句:“珍珠要不值钱了。”
她愣了下,“那,那我这样哄夫君的法子……还有用吗?”
赵赫延偏了下头,呼吸有些重,黎洛栖看着他:“夫君,不信我。”
她从轮椅上下来,赵赫延的指缝让她腰上的细绳掠过,耳边是铃铛轻轻作响的清音,“栖栖。”
忽然,他指腹勾住了她的腰带,黎洛栖动作顿了顿,看他:“我想要的夫君,不是一个会对我有隐瞒的人,是一个坦荡的君子,我愿意向他坦诚一切,那他呢?”
少女的眼神清澈明亮,赵赫延的双手环上她的腰,头埋进她的心口,良久了,什么都没说,但这样的拥抱却是从未有过的,黎洛栖觉得自己抵在轮椅上的膝盖发酸,但她不敢动,她不知道赵赫延在想什么,如果他依然守口如瓶,她又该如何呢?
“我砸了金锁,不是想逃,我回来,为了让你知道,我是自愿入局的。”
纤细的指尖穿过他的长发,轻轻揉着,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脖颈,氤氲水汽的净室里,落了两道相拥的暗影,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见他说:
“放鞭炮的是一个辽真人。”
黎洛栖蓦地一怔,忽然半蹲下身,仰头看他。
“那所烟花作坊里有几个辽真人。”
黎洛栖看着他瞳仁一点点变暗,张了张嘴,“死了?”
他的眼神告诉她,非死不可。
“除了他们,没有人会在这个日子里跑到定远侯府外放鞭炮。”
黎洛栖仰头抱住他,手心缓缓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哽咽道:“知道了。”
“大周的遣辽使去议和了,但是辽真却在晋安城里安插细作,他们以为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呵,跳梁小丑罢了。”
黎洛栖看着他拳头紧握,上面还缠着她今日给他包扎的绷带,张嘴深吸了口气,指尖穿入他的掌心。
“夫君,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
“嗤。”
他忽然笑了声,薄凉自嘲。
“好起来又如何?”
黎洛栖怔了怔,她忽然明白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大周的遣辽使去议和了……
也就是说,这个王朝文臣治天下,不需再起兵戈,狡兔死,走狗烹。
“所以这就是你不想好好治病的理由?”
听到这话,赵赫延手肘搭在扶手上,俯身看她:“没有人想我活下来。”
忽然,指腹上滑落一道泪珠,一下便滴进他心头。
“夫君忘了我是为谁而来的。”
他捏起她的下巴,“不要再跟我说好起来这种话,你不是我,你不会懂的,你也左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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