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道:“什么人命官司?”
刘密道:“他们死前一个月,将一个叫玉莲的女孩子掳到府上,没过几日便折腾死了。那女孩子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一个瘸腿的母亲,也不敢去告他们。此事便不了了之,连卷宗都没有。”
“岂有此理!”因尹洪山父子借势鲁王府,晚词一发愤恨,道:“这等说,他们父子死有余辜,杀了也好。”
“杀了也好……”刘密喃喃重复这话,心中一动,道:“我想这或许就是凶手杀他们的原因。”
章衡道:“可是如亭并不曾犯下人命官司,他虽有些风流,但绝不是尹洪山那种人。”
晚词直觉刘密的推测是对的,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背地里做的事,难道都告诉你不成?”
章衡见她向着刘密,质疑自己识人不明,便有些不高兴,道:“我与如亭自幼相识,常在一处玩耍,他的为人我还不清楚么?”
晚词把嘴一撇,道:“那曹经略还不相信卢保会杀人呢,卢保是他的亲随,不比你和汪如亭亲近么?”
曹经略毕竟是个武夫,章衡自觉比他心细多了,这话却不好说出口,看了眼晚词,心中愈发郁闷。她总是向着刘密,似乎对他有种别样的信任,过去也就罢了,如今自己和她才是一条船上的,她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刘密看章衡郁闷的神情,忍住浮上嘴角的笑意,道:“汪如亭是我们所知的第一个,有些特殊也未可知,但尹洪山父子和潘逖,我想正是因为他们的恶行,让凶手起了杀心。”
这话章衡也是赞同的,点头想了想,道:“潘氏与玉莲的事让凶手如此愤怒,凶手多半是个女人。”
晚词看着窗外的垂柳,听他这话,忽然想到十一娘。她说过她有个妹妹,遇人不淑,断送了性命。为这些弱女子报仇,太像她的作风。倘若凶手是她,该如何是好?
离开潘府,已是正午时分,三人在附近的酒楼吃了顿饭,骑马回衙门。
竹帘子挡住了日光,屋里影影绰绰的,葛玉芝倚着靠枕,歪在榻上,秋香色的道袍衣襟半敞,露出雪白中衣。他两腮泛着潮红,目光涣散,茫茫地看着屋顶,一副魂魄出窍的神情。
月仙走进来,一看他这样,蹙起眉头,拿起条几上的银錾花圆盒,见里面还剩薄薄的一层淡红色粉末,道:“这东西吃多了伤身子,你是大夫,比谁都清楚,理该节制些!”
葛玉芝笑起来,声音慵懒道:“三当家,你不明白,传闻五石散会让人体内犹如火炙,不能坐卧,只能行走,又叫行散。可是何夫人配的五石散不同,服下后我只觉神明开朗,飘飘欲仙,天地万物皆在眼前。你若是尝一尝,我保证你也会迷上这滋味。”
月仙冷笑道:“我可不想变成一个离了药便活不下去的废人。”
葛玉芝也不恼,饮了杯酒,目光在她面上缓缓聚焦,她未施脂粉,青丝随意一挽,身上穿着杏红素绫袄儿,腰系一色月华裙,臂上还搭着一条青绸百筒裙,都是簇新的。
“新衣裳很好看。”
月仙脸色稍霁,将那条百筒裙往身上比了比,道:“哪条更好看?”
问这话时,她显出一种活泼的神采,像将要去见情郎的少女。
葛玉芝捏着酒杯,一脸认真地看了半晌,道:“三当家天仙般的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月仙伸手向他头上拍了一巴掌,佯怒道:“少油嘴,到底哪条好看?”
葛玉芝摸着头,笑道:“你身上这条就很好。”
吃过晚饭,无病在厨房里烧水,他自觉好得差不多了,但晚词和绛月都不让他劳动,他闲得发慌,只好做些轻活。
晚词推门走进来,无病连忙站起身,道:“姑娘有事么?”
晚词在灶边的一个小杌子上坐下,示意他也坐,道:“昨晚有人杀了潘逖,无病,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姐姐?”
无病吃惊地看着她,道:“姑娘怎会觉得是他?”
晚词低头抓了一把稻草,胡乱掐着,道:“这个凶手不仅杀了潘逖,还杀了东昌卫的指挥佥事尹洪山父子,尹洪山与鲁王府的管家是亲家,正是借着这层关系,为非作歹。潘逖和他们都曾残害无辜女子,我们猜测这便是凶手杀他们的原因。”
“你知道姐姐,这两桩案子委实太像她的作风。潘逖一死,官府必然加强巡捕,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倘若真是她,我必须想法子替她遮掩。所以你要是知道什么,千万别瞒着我。”
她抬头看住无病,目光坚韧,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神情,好像不管他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事,她都能接受。
无病怔了半晌,笑道:“姑娘多虑了,阿姐其实并不是个很热心的人,姑娘与他投缘,他才甘冒风险,为你做这些事。你说的那两桩案子,我敢保证与他无关。”
有他这话,晚词安心多了,吁了一口气,道:“不干她的事便好。”拍了拍手中的草屑,站起身道:“你的伤还没痊愈,早点休息罢。”言毕,走了出去。
无病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正望着红艳艳的火舌出神,木门一响,又有人走了进来。
无病忙又站起身,低声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章衡道:“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无病道:“好多了,只是姑娘和绛月太小心了,总不让我动,我髀肉都复生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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