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强调了“诛戮”和“湖阳”两个词语。
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县长这次是真的哭了。
虞家那小子来串门时添油加醋一番鼓动,说什么我真恨不得挨打的人是我,这绝妙的发难理由怎么就落您家里了?若能趁此机会说服刘荆州下定决心,大家联合起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将吕奉先驱逐出境,事成之后论功行赏,刘荆州必定感念,届时就是邓家复起之日!
他吹得是天花乱坠啊,可他怎么就没告诉我,吕奉先的女儿是湖阳君呢?
县长悲痛欲绝,恨不能当场冲去虞家,以牙齿咬死那乱说话的小子。
吕昭进门的时候带了满身的寒气,她客气地笑笑,对刘表拜道:“出门前恰逢天使来访,故而耽搁了一会儿,还请使君勿怪。”
“君侯说哪里话,自然是接待天使更重要。”刘表一听就知道吕昭在暗示朝廷已经封了吕布为南阳太守,他开始幸灾乐祸了,期待能看到更多鸡飞狗跳的好戏。
两人互换一波暗号,只有县长什么也听不懂,一脸状况外。
刘表吩咐侍女端上热茶,笑着介绍:“君侯,这位便是湖阳县的县长。”
县长已经整理过仪容了,但双眼还是红红的,他拱手见礼,努力挤出个和善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怪异,“我是来向您赔礼道歉的。犬子无状,冒犯君侯,我得知此事后寝食难安……”
有些话没说之前,须得认真做一番心理建设,但真的说了,也就觉得没什么要紧的了。
老脸算什么?县长木然地想,再不补救,我在湖阳县数十年的经营怕不是全得完蛋了。
她怎么会是湖阳君呢?她怎么能是湖阳君呢?天下没有这样巧合的事!都怪虞家那小子,故意隐瞒了重点,如此诓骗我,可恨!可恨!
吕昭:“……”这是什么意外之喜?
她还真不知道挨揍的倒霉蛋是湖阳县长的儿子。
张文远,这绝对是你的错!
身份真是个好东西,吕昭想。她是吕布的女儿时,旁人并不过多地在意她的喜怒哀乐所作所为,但当她成为湖阳君后,人与人之间本该就有的尊重和礼节陆续都出现了。
县长还在絮絮叨叨地反省,只不过讲的都是些车轱辘话,总结一下大概意思是:都是我的错,我就这么一个孩子,素日娇惯了些,令他逐渐地猖狂起来。现在他挨了一顿狠打,抬回家后又被我请出家法教育了,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君侯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多多垂怜。
每一个熊孩子的背后,都站着一个熊家长,此话诚不我欺。
吕昭微笑着端起茶盏,并不饮用,素白如霜的手指搭在杯沿上,偶尔轻轻敲打一下。
她耐心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所以,那块地,到底是不是您家的呢?”
县长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声音戛然而止。
普普通通一句话,却令他感到了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
这是道送命题啊!
回答是,就意味着自曝了隐田之事,结果是要么将多占的田地吐出来,要么狠狠出血,补缴一大笔赋税。
回答否,无主之地直接就归吕昭所有了。
那可是铁矿!现下正值乱世,战争频发,需要大量的武器,有一座铁矿就等于抱住了金山,只要产业走上正轨,运转起来,就是躺着来钱,赚到的财帛定然比他过去十几年绞尽脑汁搜刮乡里赚得多得多!叫他如何甘心!
可钱再多,也得有命花。
他虽出身邓氏,却非嫡系,而是偏远旁枝,每年需给主家供奉一大笔财帛维持互相走动的关系。邓氏虽已衰败,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名声犹在,哄那些一辈子难以见到更多大人物的乡下百姓是绰绰有余了。
他就仗着这点名头撑门面,可惜借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是水中月镜中花,风一吹就散了,真出了事,邓家可不会来救他。
不仅不救,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在试探完湖阳君的态度后,他就没用了,会被弃若敝履,扫地出门。
邓家是根深蒂固的树,若是联合其他豪族,或许能有一丝对抗吕布的可能性,但他只是一捆细细的麦秸秆,无论如何都敌不过锋锐如镰刀的并州军。他们收割掉他,不过动动手指而已。
糊涂十几年,面临生死抉择时,县长忽然前所未有地清醒了过来。
“自、自然是无主的……”他强忍着对吕昭的惧怕,和对邓家虞家、以及南阳林立的大小豪族的恨意,结结巴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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