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准备工作,即准备好实验中所需的一切试剂和工具的前提下,完成这套操作大约需要半小时甚至更久,且每间隔一小时就要重复一次。不过后来实在觉得太苛刻,把时间间隔扩展到了两个小时。
为了严谨,我按照间隔时间仔细定好了闹钟,只要闹钟一响就从椅子上「弹射」出去,从培养箱中取出培养的细菌,依次完成两个操作。
再过一个半小时,闹钟又响了,继续重复之前的流程。
轮转下来过去一天,每一个细菌都会成长为肉眼可见的「菌落」,我在事后进行计数,就可以反推出当时当下那份样品中细菌的含量。
可能也是那时候年轻,有一股子青春的倔强,觉得如果从小到大没有为了学习而通宵,会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所以,当实验室的老师、前辈、同辈小伙伴陆续回家后,依旧在实验室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的我有一种奇怪的自豪感。
实验室里的立场顺序是非常有「讲究」的。
差不多下午5点左右,大多数「战友」都会离场,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聚会的聚会、约会的约会(和聚会是有微妙差别的,需要细品)……然后留下一些像我一样的实验室「小白」,白天总是没法从各位勤奋的(其实是因为发不出文章即将延毕)师兄师姐屁股下抢到实验操作台的凳子。留下的除了「小白」还有「大佬」,他们一般是在满天飞的论文和脚不沾地的临床夹缝中来实验室追求片刻宁静。
这种时候,「小白」的「懂事」就非常重要了!真正的「小白」不是端茶递水而是端培养基配试剂,勉强可以得到「大佬」的指导,甚至可以蹭到一份不错的夜宵。
「大佬」们「放风」的时间比较短暂,一般8、9点就收拾收拾准备撤了,临走前一定会千叮咛万嘱咐——
「你们临走前一定要好好检查水、电、煤气!」
「最近天气热,空调可别关了,要不冰箱会过热。」
「培养箱门一定要检查关紧,不然漏气了,里面的细菌死了,会波及无辜大众。」
这里的无辜大众就是指白天肝实验,晚上肝文章,毕业DDL临头还要抽空出去嗨的师兄师姐。
是不是以为这时候实验室就是留守的「小白」的天下啦?
太天真了。
还记得5、6点出去嗨的人吗?他们人走了,书包还留在实验室里,10点左右开始折返实验室取东西或者收拾没来得及处理的器材和废弃物,甚至因为「良心不安」铺展开来补半个小时的实验。
实验室操作台有限,这时候就非常考验机动性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工位上摆满自己的工具,牢牢把握住屁股下面来之不易的操作台凳子。
11点多钟保安会过来确认每个实验室是否有人晚上通宵不回去。
12点,实验室终于只剩我一个人了。关掉大灯,只留着操作台的小灯。对面住院楼里还有一半的灯亮着,有人在这些灯里拯救生命,有人在这些灯里等一个希望。
快到凌晨1点的时候,困意开始侵袭我的大脑,哈欠连天,趴着打盹实在腰酸背痛,我后来把周围的书桌稍微清理了一下,用书当枕头,就是木板有点硬。
2点闹钟响起来,伴随着我的脚步声的只有冰箱制冷的轰鸣声,半小时后我再度躺下。
4点钟的闹钟就是本能和理智的「battle」了,第一次响一定会被我本能按掉,然后大概一两分钟后我就会「垂死病中惊坐起」,告诉自己「快起来!说不定是一个数据拐点!」,艰难地从书桌上滚下来,快步走向培养箱和试验台。
一边操作一边想,再过一年左右,可能我也会成为5点多抱着负罪感出去吃喝玩乐的师兄师姐,拿不到好结果,没有好数据,发不了好文章,毕不了业,拿不到学位……天哪!不能再想了!
一看时间已经4点半出头了,再过半小时就要天亮了,还是别睡了,我索性把灯打开,清洗该消毒的器械,包好放进待消毒的框里,打开电脑,初步处理实验数据,在脑海中预演下一阶段实验计划。
6点刚过,最后一波实验完成!
简单抹了个脸,精神亢奋地拖着通宵后有些麻木的身体回宿舍。
医院门口已经有病人在排队,也有黄牛在倒卖专家号,早餐铺已经开张,门口的蒸笼热气升腾,市井的一天才刚刚拉开帷幕。
而我,买了一个杂粮煎饼一杯豆浆,一边吃一边踱步回去,倒头呼呼大睡。
虽然生理上有点辛苦,但是做实验的惬意之处,我可以暂时脱离临床繁琐的事务、医患关系,毕竟我的细菌不会说话,安安静静躺在显微镜下等我观察就好了。
念书的时候经常会听到「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没错,科学技术确实可以创造(极大的)效益,不过我有一点补充的想法,我在我的毕业论文谢辞中,写了这段话:「研究生学习生涯深刻地影响了我的科学观:科学不仅仅是社会经济进步的动力,更是人类为了满足好奇心对未知世界孜孜不倦的上下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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