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眈眈的儿子在身边,心中的愤怒只能发泄在这些无辜的太监宫女身上。
贺文麒几乎确定下来,暗暗想着要把消息递给朱成皓,却又明白,如今自己看似被皇帝信任,若是贸然有动作,别人直接捅到了圣上面前,恐怕对朱成皓只有坏处。
这绝对不是他想太多,随着皇帝一次次召见,他更加不敢行止有任何的差错,甚至有时候前一日在某家茶肆多停留了一会儿,隔天就能听见那些翰林们的打趣,似乎他的一举一动无数人关注着。
贺文麒正想着如果神不知鬼不觉的告诉朱成皓这个消息,让他别一点准备都没有,到时候吃了大亏,却再一次被宣旨的太监带到了殿内,这次一路上无需问话,他也知道皇帝的心情肯定不好,这位太监也算是皇帝身边的老人,如今衣服上也被墨染黑了大片,除了皇帝,即使是那几位皇子也是不敢的。
贺文麒额头冒汗,生怕自己也撞到枪口上,随着那大太监到了门口,只好收敛了神色走了进去,端端正正的行了礼,势必让人挑不出一点差错来。
这一次,皇帝没有多余的话,反倒是让他一直跪在那儿,一言不发。
贺文麒忍不住想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出什么让皇帝猜忌的事情来,但这段时间,为了让老皇帝放心,他连学无涯那边都不敢走,生怕引人注目,根本朝臣更是少有来往,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让皇帝猜忌的。伴君如伴虎,他深知这个道理,更加明白,作为天子近臣的自己,若是出事的话,第一个受罪的定是李氏。
皇帝似乎忘记了贺文麒的存在,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奏折,半晌才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下,似乎没有半点不甘愿的人,才慢慢叹了口气,淡淡说道:“起来吧,来人,赐座。”
贺文麒心中微微一松,听皇帝的口气,至少得罪他的人不是自己。
老皇帝慢慢放下奏折,发现自己的手再一次微微的抖动起来,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放进袖子,才抬头问道:“听闻贺卿家幼年丧父,家中只有一个寡母。”
贺文麒只是低头说道:“是,微臣是遗腹子,多亏慈母精心教导,才有微臣今日。”
老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道:“当年你们孤儿寡母,贺家宗族不但不扶持补贴,反倒是欺上门去,这些年来,你可曾怨恨过贺家?”
贺文麒怎么都没想到,皇帝是要跟自己话家常,想了一下便说道:“若说毫无怨恨,却是不可能的,只是随着年纪大了,也知道人情无常,虽说都是贺家人,但关系却远了,他们不帮忙也是情有可原。”
贺文麒偷偷打量了一下皇帝,见他面色平静对此话没有任何反应,才继续说道:“如今微臣好歹也有了功名,母亲也得了皇上恩赐,有了诰命在身,微臣到底也是姓贺,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固然不能全心全意扶持那些人,却也不可能一直怨恨他们。”
老皇帝重重叹了口气,看了他一眼,却是说道:“你这话倒是说得明白。”这个人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倒是也难得,要贺文麒说不怨不恨的话,皇帝心中会以为他撒谎,若是说十分怨恨的话,皇帝肯定也不能开心,如今这般说了,倒是显得诚心诚意。
贺文麒只是低头说道:“父亲若是还在世,肯定也不希望微臣因此而跟贺家闹得不可开交。”贺文麒没说出口的是,贺家如今并没有闹出什么他不可接受的事情,若是有一天真的闹开了,他大义灭亲也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皇帝见他提起早逝的父亲,倒是想到贺文麒到底只有不足十六岁,孤儿寡母的长大,那李家也是帮不上什么忙,恐怕小时候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不过如今看来,贺文麒神态平和,为人处世也带着和煦春风,并没有丝毫的阴郁,实在是难得,那李氏确实是个会教孩子的。
这般一想,老皇帝倒是随口说了一句:“家中寡母实在难得,小元子,朕记得库里头还有几柄上好的玉如意,便拿来赐给李氏吧,李氏淑慎有仪,性秉惠和。辛苦多载教养出文麒这般的好儿郎,值得嘉奖。”
贺文麒心中一喜,想着李氏接到封赏肯定高兴的很,当下比自己得了赏赐还要高兴。却见皇帝话题一转,将手中的奏折扔了过来:“御史上的折子,你也看看。”
贺文麒一听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连说不敢,皇帝却冷笑一声说道:“也没有什么不敢的,无非是弹劾皓儿罢了。”
从朱成皓接掌京卫开始,弹劾他的人就没有停止过,贺文麒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只是不知道这次为何皇帝这般的生气,等听了吩咐看了奏折才知道,原来御史这次弹劾的,却是朱成皓在边疆斩杀战俘的事情,若是真的弹劾成功,别说朱成皓,就是他后面的那一批将军也都是要吃挂落的,御史这般的作为,要说背后没人,他却是不相信的。
没等贺文麒说话,却听见有太监的声音禀告:“启禀皇上,几位大人,太子殿下,三皇子,二十皇子,二十一皇子殿下都已经到了。”
贺文麒心中一惊,他却是不知道,皇帝早早的将这些人都请了来,当下立刻起身站到了旁边。
等皇帝宣了几位皇子以及大人进来,众人自然也看到贺文麒明晃晃的站在那儿,心中纷纷起了念头,当初谁都不知这个人会招了皇帝的青眼,偏偏贺文麒是个滑不留手的,谁的面子都给,但谁的里子都不卖。
朱成皓自然也看到了贺文麒的身影,眼神微微一闪,却只一副淡漠的模样,随着几位皇子站到一侧。
等人到期了,皇帝才开口问道:“于卿家,你可有话说?”
被点名的可不就是左御史大人,只见这位于大人偷偷看了一眼二十皇子,才上前一步说道:“皇上,镇国将军残杀战俘五万人,证据确凿,民怨升天,此次绝对不能轻饶。”
贺文麒心中觉得不对,这样的事情,皇帝何必先把自己叫了过来,还无缘无故的封赏了李氏,再看了一眼在场的人,他却猛地回过神来。
贺文麒微微苦笑,杀战俘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但如今三皇子跟二十皇子联手,就是要把朱成皓打压下去,几位御史联名上奏,可见绝对不想要善了,皇帝在早朝的时候暂且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如今却把弹劾朱成皓的官员,连带几位皇子都带了过来,却是为了什么。
皇帝的东西果真不是好拿的,皇帝手中不是没有人,但他手中的人实在是太珍贵了,要给太子都留着,一旦有人出头,势必会引得三皇子跟二十皇子的敌视,到时候两方都对付,皇帝能不能保住那个人还是未知数。而自己呢,最近似乎颇受圣眷,但又是刚刚冒头的学子,就算是牺牲了也不可惜。
在贺文麒思索的时候,几位御史已经将问题的高度,从斩杀战俘上升到了大国风范,残忍嗜杀之类的了。贺文麒叹了口气,即使没有皇帝的暗示,他也不可能放任朱成皓被这般的攻击,当下上前一步,少年人清脆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敢问陛下,若是不杀战俘,这些战俘要如何处置?”
皇帝看了一眼贺文麒,暗道不愧是聪明人,知道如何做聪明事,只是看了一眼那于大人说道:“于卿家,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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