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有一个请求。注意:是请求:希望你把欠我的三十元钱,给我母亲寄去。因为她现在一定很困难。希望你不要用我的名字寄,她会烧掉的,你随便编一个名字吧。我母亲叫吴紫冰,地址是……”
南琥珀掠一眼李海仓身影,臊得投法再听。他掉头快步走,感到身后有双脚在沙滩上扑跳。变味变形的嗓音:“你造谣!你是反革命;我没欠你钱,是你欠我。我还没找你要哪……”
清晨,南琥珀起床时,见李海仓床上没人,被子乱糟糟,半截拖到地下。急道:“我去看看。吕宁奎带队出操。”
南琥珀直奔最远的那块生产地,看到李海仓的大串钥匙挂在工具棚门扣上。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
李海仓坐着一只倒扣的水桶,脸上被蚊虫叮出许多肿包,胸部伏到自己膝头上,手拿把小铁铲,往泥地戳……戳松了。一脚跺实,再戳。不看南琥珀。
南琥珀抽抽鼻子:“出来谈吧,外头空气多好。黄瓜藤全站起来啦。”
“班长,班里就两个党员。”
“唔,你一个,我一个。”
“咱们党员对党员。你为什说带我带蠢了?”
“反革命的话能信么?他呱呱呱和你谈心,谈的那些事,你说我能信么?”
李海仓胸脯内几声闷响。接着抱头掉泪,双脚踩住小铲。“那句蠢话,我没说过,想都没想过。”
声音从指间滴落:“真呀?……”
“我用党性保证!”
李海仓放开手:“真呀?.....”
南琥珀目光如灼:“拿语录来,我宣誓你看!”
“哎呀班长,那我对不起你。”李海仓先窘笑,后又怯怯地,“夜里我去找指导员谈心了。他问:零点至一点不是你的岗吗?班长怎么会到海滩上去呢?我、我只好全说了。”
南琥珀呆一下,轻轻道:“没事。说了就说了。”
“真呀?”
“我只有一个希望:我受了处分后,你要象以前一样支持我工作。”
“唉呀班长,我宣誓你看。”
“你还和指导员谈什么了?唔,不方便的话就别说。”
“是你呀,我伯什么。我向指导员汇报思想。我想,连里的生产要抓上去。眼下是蔬菜旺季,旺季不旺,淡季就没莱吃了。我想捐四十元钱给连里,买些桶钓什么的。”
南琥珀想:三十就够啦。“指导员没要吧?”
“没要。……班长哎,你说他为什么不要?我是真心捐。”李海仓拿过小铲,欲戳,又呆住,“真心哪。”
“有真心就足够,连里会记着。钱嘛,连里决不会要,哪能收一个兵的钱呢。”
“你想个法子,让指导员要。”
“我要是指导员,就大胆收下。可惜我不是啊。”
“想个法子嘛,求你。”
南琥珀久久望着李海仓手中不动的铲子。忽道:“嗨,支援灾区。”
铲子猛戳入土“支援!我真心哪。班长,眼下灾区是哪块?”
“我也几天不看报了,……这样:你寄给大寨吧。一样的,都是心意。”
“那我马上去邮局。”李海仓起身,笑眯眯自语:“大寨,……山西省,字不多的。”便往外跑。
“带几个馒头,快去快回。”
李海仓跑几步,又停住回头:“县呢?”
“唉,你就写:山西大寨。足够了,肯定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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