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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今行左臂伤重,那日阿发觉之后,频频从他左侧进攻。他便以此为饵,侧身露出破绽,在被钳住左臂之时,将匕首刺向对方心口。
谁知那日阿反应极快,回肘架住他握匕的手腕,使匕尖刺歪寸许。再反挑刀削向他脖颈,他躲避不及,拿右肩扛了这一下,并借此拉开距离。
“贺灵朝?”那日阿认出了那把匕首,加之相熟的身手,让他确定对方就是在宣京、在秦甘道碰到的那个人。
然而眼前这人分明是个男人,他嘲讽地大笑:“宣人果然狡诈!贺勍的女儿竟是个带把的,你和你爹欺骗了所有人,包括你们的朝廷!”
“那又如何?”两臂和胸腔痛得贺今行眼前发黑,他强撑着扯了扯唇角,“我读书科考,做官办差,问心无愧。我爹戍边多年,为保家国太平,鞠躬尽瘁。你这样的人,不配说他!”
话落,两人再度悍然交锋。
“不配?”那日阿咆哮道:“你知道淙河沿流有几座京观?”
“我妹妹才出生就失去了爹娘,失去了家园,不得不跟着我流浪,吃尽苦头。这一切都拜你们宣人所赐!”
贺今行和他贴得太近,声如擂鼓敲在他耳朵里,震得他脑子嗡嗡地响。
他也放开了声音:“那你和你的祖辈在秦甘三州,烧杀抢掠、屠城之时,可曾想过会有百万的冤魂、千万的流民!他们吃的苦难道就不是苦吗?”
国仇家恨,生来就是你死我活。
一代又一代、一笔又一笔的冤孽债,谁也说不清楚,谁也说服不了谁。
两人缠斗间,脚下沙土突然松动,令他们站立不稳,跌撞到一起,双双滚下沙山背面。
这一面要深得多,匕首和短刀插进沙里挂不住,也使不上力,两人便都抛了武器,试图在天旋地转间抓住对方。
翻滚当中,贺今行挂在脖子上的绿松石项链抖落出来,被那日阿拽住收紧,想要勒死他。
他被迫将身体与对方挨得更近,以缓解后颈的压力,但这也给了他掐住了对方脖子的机会。
直到跌进谷底停止滚落,两人仍然缠在一起,互扣命门,都只剩最后一点力气。
贺今行被压在底下,脸上被沙粒擦出许多细小的口子,左臂已毫无知觉,只剩右手还在勉强用力。
他急促地喘息着。
天地在他眼里竖直,明月倒悬,一望无垠的大漠压在他头顶,断绝了所有退路。
他屏住呼吸,几息后猛地奋力挺身,额头撞上那日阿的额头。跌回去的时候,后颈传来剧痛,绳子勒破皮陷进肉里,接着骤然一松。
吊着绿松石的半截皮绳从那日阿手中飞出。他的手掌流了太多血,裂开的口子深可见骨,也因此流失了太多体温,冻僵之后,已攥不住哪怕一根绳。
贺今行捞住那截断绳,任由那日阿的身体倒下来,砸在自己的身体上。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聚起力气将对方推到一边。
天地豁然开朗,世界骤然清晰。一轮巨大的月亮就悬在他头顶,仿佛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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