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众兄弟赶紧拽绳索,把猪笼给拉出水面,但此时,那笼中人纵使神仙来也是救不活了。
此时,夕阳已完全沉没,天色昏黑。叶培霖令人点燃十几支桐油火把,把岸边照得通明。
遗体被安放在草地上,一身宝蓝色镶白边的衣裤,衣襟绣着醒目的白兰花,这俏丽的衣装,已失去它原先包裹着的鲜活的生命。
叶培霖老爷,严格执行了宗法,六亲不认,一碗水端平,谁也挑不出毛病。人群服气,散去。
遗体被盖上白布,放上担架,抬回叶韶城的家。棺木是早已准备好的,陈火庚的老婆和叶母、叶三姐,为遗体擦洗、梳妆、穿着、入殓。
因为叶小莲做了违禁之事,丧事也就不能大操大办,最终冷冷清清,草草掩埋……
叶韶城离乡的日子渐近。老师汤普森要回花旗国,而叶韶城将随同前往,去国外学习机械制造技术。
如今,连官府都在大力买入洋人的机器,请来洋人技师,或办学或设厂。因此,叶培霖在这件事上并不保守,同意叶韶城远渡重洋,学习洋人技术。
另一方面,叶韶城开办刚一年的缫丝厂盈利能力,已超过叶培霖手头几百亩田产每年的收入,这让叶培霖意识到,自己世代经营的产业,在洋机器带来的利润面前,不值一提。
叶韶城离开家的前夜,被叶培霖单独叫到书房谈话。
叶培霖先是说了一番男儿志在四方的套话,然后沉默下来,神情优柔,说道:在国外,要照顾好你妹妹。
叶韶城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最终吞吞吐吐道:事情……终究是瞒不过爹的眼睛。
叶培霖淡淡一笑:根本不需用眼睛。每晚只要听你母亲睡觉打呼的声音,就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猫腻。这些天,你母亲虽然白天跟我苦恼埋怨,夜里却睡得平稳安心。我就知道你们定然背着我做了安排。你们跟我演了一场戏,而我将计就计,也在众乡亲面前演了一场戏。唉,须知,这族长难当啊。
事已至此,叶韶城一五一十说出救叶小莲的全过程。
叶小莲沉塘前,陈火庚在邻县寻到一个病死的穷苦女子,她身材与小莲相仿,以冥婚为借口,向其家属重金购得。当地这种婚配习俗很常见,并不会惹人怀疑。
穷苦女子尸身买来,穿上小莲同样的衣服,披散头发遮面,装入猪笼,事先沉在水中。
叶小莲被装笼沉潭之后,叶母假装悲痛跳水,于是众兄弟、家仆一起下水捞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被救的叶家太太身上,加上天近昏黑,谁也没有注意到,叶韶城跳入水中后,并未再浮出水面。
在水下,叶韶城掏出事先准备的芦苇管子,插一根在叶小莲口中,自己口衔一根,芦苇管子伸出水面,可保通气。小时候兄妹经常这么潜水玩,可谓驾轻就熟。
随即,叶韶城解开叶小莲笼子上的绳索,把它绑在水下的另一个竹笼上。
一刻钟后,装着穷苦女子的竹笼被拉上岸。旁人绝难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沉入水中的叶小莲,再拉上来,会变成另一女子。
而那时,在水下,叶韶城已经把装着叶小莲的竹笼,慢慢推到了附近的芦苇丛下,躲藏。
有赖于陈火庚把时间定在了落日时分,这一切得以被夜色掩盖。之后,装殓由陈火庚的老婆操持,参与的家属也只有女眷——叶母和三姐,没有人想到去探究安葬的究竟是谁。
听完儿子的叙述,叶培霖叹了口气:五儿,爹这么多孩子,就属你头脑灵活,心思缜密,妹妹交给你,爹妈都很放心。去吧,远远地去吧。
次日凌晨,白雾在南方的乡野间弥漫,兄妹二人辞别了家人。叶韶城打马在前,叶小莲头盖薄纱,乘一抬小轿随后,前往码头。
雾气尚未散去,他们就已和汤普森在码头碰面,登上了开往花旗国的“白鲸”号远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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