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川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也听不懂这几句藏语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那应该是祝福的话语。他觉得藏族同胞的祝辞犹如唱歌一般,韵律激荡,悦耳动听。“他们说的啥子意思哦?班长。”罗一川用胳膊拐了拐身边的李大军,轻声问道。
李大军低声回答说:“我也只晓得个大概意思。就是祝福我们吉祥如意,吃穿不愁,出入平安,处处康泰,年年幸福,岁岁繁荣吧。”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队列里边少说话哈!过年过节的,被中队长指导员骂两句,不安逸嘛!”
“晓得了!”罗一川抑制不住地兴奋。今天又学了几句藏语,收获实在不小。他在心里把那几句藏语祝辞重复了几遍,心想,以后一定会有用得着的时候。
恰巴乡乡长洛桑在中队长指导员的陪同下,躬身俯首,双臂前伸,一一为中队官兵敬献了哈达。
敬献哈达是藏族同胞最普遍的一种礼节。罗一川曾经看过一些关于藏民族文化方面的书籍,他知道,哈达是萨迦法王、元朝国师八思巴首先使用,后来慢慢得以流传的。公元1260年,八思巴被封为帝师返回萨迦寺后,向卫藏地区各大寺院供奉的佛像及活佛、官员敬献了哈达。此后,哈达逐渐在藏区流传开来。哈达颜色很多,但以白色最为常见,因为藏民族认为白色是纯洁、吉祥和繁荣的象征,因此他们格外崇尚白色。洁白的哈达是他们表达真诚、友谊和敬意的主要媒介。
“警民本是一家人。你们不仅是我们的亲人,更是我们的保护神啊!你们不能回家过年,也是为了保证我们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我代表恰巴乡所有牧民群众,向子弟兵致敬、致谢,祝武警玛米新年快乐,扎西德勒!”洛桑乡长一边说,一边躬身将哈达挂在官兵们脖子上。
紧接着,乡长身旁手捧切玛的一名壮汉迅速将寓示五谷丰登的切玛端上前来,披上哈达的战士按照藏族同胞的风俗习惯,马上象征性地拈起一撮青稞面,凌空抛洒,敬献天地。
尔后,一位牧民手捧一只比脸盆小不了多少的银碗,从另一名牧民手中的酒壶里接上满满一碗青稞酒,恭恭敬敬地端到战士们面前。个别战士酒量有限,面对那么一海碗青稞酒,脑袋先就懵了,赶紧用眼光去寻找中队长指导员。然而,平时一再强调不许酗酒的中队长指导员,这时候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提出的禁酒要求,根本不为大家说句好话,反而相当兴奋地为牧民群众帮腔:“你现在面对的不是酒,而是人民群众对子弟兵的深情厚意,没啥说的,一个字——喝!”
藏语称青稞酒为“乃羌”。在藏族酒文化中,敬酒颇有讲究,像过年这般喜庆的日子,银碗边上总会黏有一小块代表吉祥的酥油。被敬者必须先用右手无名指尖沾上一点酒,由上至下对空弹洒三次,意为敬天敬神敬地。之后,再接过酒碗,先饮上一口,然后由敬酒者向酒碗中添一次酒,如是三次,方能喝干。藏族同胞把这规矩称为“三口一杯”。显然,这时候中队官兵需要解决的已经不是“三口一杯”,而是“三口一碗”的问题。饮酒的难度成倍放大了,需要的酒量和胆量也得相应放大。
无奈之下,当牧民群众添完第三次酒后,酒量再不济的战士也只得低头牛饮。可是,那么满满一银碗青稞酒,岂是轻易喝得下去的?战士只得使劲喝上一口,又捧着银碗拼命喘一会儿粗气,再为自己寻找祈求“赦免”的借口:“我酒量不行,这,这确实,确实喝不下去了。”
喝不下去不要紧,洛桑乡长一个眼色,牧民群众马上亮开嗓子唱起了敬酒歌:
啊!这银碗盛的甘露汁,
是去年酿成的褐色年酒,
是月内酿成的清凉月酒。
是白青稞之精华,
是内地米曲之祖源。
……
是如愿成功的胜利酒,
是长命百岁的益寿酒,
是载歌载舞的欢乐酒,
是民族团结的合心酒,
是警民一家的亲情酒。
……
歌声一落,牧民群众马上齐声高呼:“噢呵呵,拉索,拉索!”气氛欢快而热烈。由于为难而对着酒碗愁得不行的战士只得重新鼓足勇气,将一大碗青稞酒咕嘟咕嘟地灌下去。一碗酒刚一见底,牧民群众马上又吼响一串“噢呵呵,拉索,拉索”的洪亮声音,仿佛是对战士终于战胜自己,成功喝完那么一大碗青稞酒进行表扬和表示感谢。
第一拨慰问的队伍走了,第二拨、第三拨四拨紧接着又来了。慰问中队官兵的人群,有共建单位的职工,有官兵们长年照顾的敬老院老人,还有大家一直关心的县完小师生。有结伴而行的,也有单独前来的。中队官兵应接不暇,忙得不亦乐乎,也高兴得不亦乐乎。
第四章25 最奇特的礼品
下午四时许,县委县政府慰问团到了中队,给官兵们带来一个天大的喜讯,大家高兴得差点把牙齿笑掉。
县委书记李成发是全县唯一的汉族干部,他和县长达瓦雅杰一起,代表县里四大班子和广大农牧民群众,向子弟兵表示了由衷感谢和亲切问候。
“县武警中队全体官兵扎根高原,立足警营,情注人民,无私奉献,为维护岗嘎社会稳定、促进全县经济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值此新春佳节来临之际,你们用一家不圆的牺牲换来万家团圆的幸福,县委县政府感谢你们,岗嘎人民感谢你们!今天,我和达瓦雅杰县长带着全县人民对子弟兵的无限感激和无限拥戴之情,前来看望大家,给大家拜年!”李成发书记说着,回头向县委办公室主任泽巴多吉招了招手。泽巴多吉趋步向前,双手递给李书记一包东西。
李书记接过那包东西,继续对官兵们说:“由于今年大雪封山时间提前,县里很多工作都没来得及落实——包括商品进货,也耽误下来,致使县里今冬明春各类物资相当紧缺相当匮乏。我听说,中队官兵抽的烟全改‘马粪牌’了。这都是因为县委县政府工作没做好啊!在这里,我诚恳地向大家道歉!”
李书记面向官兵,深深鞠了一躬。官兵们分明看见,李书记眼眶里含着一汪亮晶晶的液体。等到李书记抬起头时,那汪液体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浅淡的欣慰笑容。
李书记举起手中那包东西:“我知道大家都喜欢抽烟。过年了,县委县政府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大家。今天上午,我到县百货商场仓库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条不带过滤嘴的乌江烟,由于存放时间太长,已经有些发霉。不过,我想啊,即便是霉变了的香烟,也比你们的‘马粪牌’正宗,比抽‘马粪牌’过瘾。现在,我就把这条烟作为过年礼物送给大家。另外啊,我还带来了一箱上海肉蓉方便面,祝大家新年快乐,扎西德勒!”
香烟加肉蓉方便面?天哪,这个年过得太他娘的丰富、太他娘的奢侈了!官兵们兴奋不已,眼睛全都涂了荧光粉似的发亮,不约而同地发出“噢”的一声狂叫,紧接着,“书记万岁,县长万岁!”的呐喊声在队列里轰然炸响。
“现在,我先为大家每人发一支烟。剩下的,由中队党支部平均分发。”李书记拆开“乌江”,从左至右,由前至后,一支一支地发给每名官兵。然后,他抬起头找到龙刚和文兴钊的眼睛,“今天,我破坏一下队列纪律。大家在队列里面,把这支烟抽了,好好过次烟瘾!没问题吧,中队长指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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