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高处寒风裹挟大雪飞入窗口,吹灭火炉,紫砂壶里一直沸腾的水渐渐平静下来,天光微弱,不过午时已经有了暮色,她就坐在窗边,微弱天光柔柔勾勒她的轮廓,好似这暮色苍茫的天地中唯一的亮光,那双清若琉璃的桃花眸在看他,又仿佛置身于世外,万物都不在她眼中。
“阿毓,宇文护不是你的敌人,天下人将来都会是你的子民,他亦是其中之一,没人配与你为敌,除了你自己。”
“可……”真的如此吗?
让宇文护拿走虎符后,他还能稳坐江山吗?
般若清眸微弯,倏尔一笑,如云开霁月,清艳绝伦似天光乍泄,直令人睁不开眼,“出兵是一回事,虎符又是另一回事,不必担忧。”
她抬腕对他遥遥一举手中清茶,温柔坚定。
“阿毓只需要如最初所言,一切听我的,我会带着你走向真正至尊之位。”
“我信。”两人相对一敬,四目相对相视一笑,一如最初。
窗外的风雪更大了,大的偌大皇城茫茫白头。
一壶热茶饮尽,雪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越来越大,鹅毛大雪纷飞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才缓缓停下,天地间万籁俱寂,芳菲谢尽,生灵都蛰伏以待来年春暖花开,只有梅花风骨傲然,冷香清发。
一辆马车驶出宫门,一路往大觉寺的方向去。
是啊,大觉寺的梅花也开了,花开满山。
宇文毓还穿着一身未来得及换下的朝服,站在内外宫分道的一处台阶上,望着那辆马车在视线里越变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他一下也没眨眼,目光也没了焦距,不知看向了何方,只垂下的右手紧紧、紧紧的缓缓攥成拳,手背上的疤痕丑陋扭曲。
他仿佛陷入挣不脱的魔障,良久才如梦初醒,脸色煞白,狼狈转身。
独孤般若是宇文毓一个梦。
从少时情窦初开起,也是他这一生的梦。
他曾用尽全力去追逐、去强求的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曾窃喜梦终成真,可这一刻他猛然醒了,惊慌失措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陷入另一个梦中,他以为他离她很近了,近到伸手可及。
可现在,梦醒了。
恍惚间宇文毓又想起昨日宇文护嘲讽轻蔑的眼神。
还有今天的话。
“我和般若好了三年,她一直喜欢的人都是我,要不是和我闹别扭像你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她怎么会选择你呢?”
宇文毓根本不信,他们成亲那天,她分明还是……
“不可能。”
宇文护知道他在想什么,嗤笑一声,“贞洁那种鬼东西我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还不知道吧,和你大婚之前她曾和我发誓,这一辈子不会对除我之外的人动心,我放任她嫁给你,你就真以为可以做梦了?若不是我对她有愧,你早就死了千万次。”宇文护恶意揭露一切,看他崩溃的样子愉悦的勾起嘴角。
这才对,凭什么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人他轻易就能娶到?
还整天一副无知无觉幸福的笑,凭什么?
嫉妒日复一日啃噬他的心,宇文护后悔了。
后悔让她嫁给宇文毓。
世俗看重的贞洁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有另外一个男人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站在她身边,那个本该是他的位置,他却只能看着,而她不愿见他了。
怎么可以?
他不允许。
这一辈子他们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处。
她会来见他的。
宇文护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失魂落魄的男人,眼角余光看见乾安殿外的春诗,笑容更大了,深深浸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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