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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章 考试摇篮曲（第1页）

初中升高中的考试马上就来临了。副校长的侄子和侄女也在考生之列，他们是新姐弟俩，姐姐长弟弟一岁，是复读生。侄子在我们班里，是一个睫毛很长的矮个子男生，人挺和气，总是笑咪咪的。中考那几天学校放假，我们要坐客车统一到考场，如果骑车，车放哪?回来还要取车，好麻烦。我选择了走到学校。大约需要1个多小时吧。我那天早上起得很早，一步一步往学校走。路上遇到一个老乡，40多岁，他用自行车把我载到学校。我早早就走进学校大门，可是一走进学校，我发觉同学们几乎都到齐了。直到这时，老们依然不原谅我报考了高中，依然认为我应该报考师范学校，他们总是想发泄他们的愤怒。他们从我面前走过，斜视一眼，这导致所有同学都离我远远的，小学升初中的那种场面又出现了。原来历史是会重复的。当利害重复了，历史就会重复。领考老师是副校长。他以一种发现新物种的目光打量着我，所有的同学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我，是用电筒调到最强光时的亮度，让我睁不开眼睛，我只急切地盼望这时候我头顶的天塌下来让我有机会逃走。我不断地变幻站姿，以避免看起来像木棍一样呆板。我一会儿以左脚为重心，屁股向左歪着，两手插兜，眼睛看着前方一只嗡嗡的小苍蝇。我多希望小苍蝇能和我聊会儿天，可是小苍蝇不理我，眨眼间飞走了。我又不得不以右腿为重心，屁股向右倾斜着，两手交叉着，眼睛望着左边的天空；一会儿又腿站直，两手背在背后，靠着墙仰头望着房盖……各种姿式排列组合尽了，我的手、腿、眼睛、全身都疼得厉害，于是鼓足勇气向一个小团体走过去同他们搭讪，他们礼貌性地回答应了我几句，便不再看我，又抱着团聊了起来，聊着刚才他们没聊完的话题。我灰溜溜地走回那宛如巴黎公社的受难墙一样的地点，以一种就义的姿势金鸡独立着。集合的哨声响起来，像是饥饿时头顶掉下个苹果，意义非凡。在车上，我一直望着窗外。

到了高中宿舍，管理人员先是把我们安排在一楼的一间寝室里。这正是以后我跟青途所住的宿舍楼。杜仄最好的朋友丘雅致高声嚷道：“什么破屋子，像狗窝似的，我是没法住的。”其它同学也揭竿而起地跟着吵嚷着。丘雅致忽地推开门，“咣当”一声摔门而去。不一会鱼儿老师领着丘雅致走进来，说为我们争取到了二楼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寝室。我们看见同学们都欢迎雀跃的样子。我们离开了一楼的这间男生寝室，到了二楼的女生寝室，果真感觉不同。二楼宿舍被褥摆放十分整齐，整个室内很干净。鱼儿老师把我和丘雅致分到了对铺。同学

们都各就各位，坐了一小时的车，大家都累了，都打算小憩一会儿。从刚进来的吵杂状态正渐入清静状态，如果说掉到地上一根针都能听见有点夸张，那么掉到地上十根针是一定能能听得见的。最少如果有一个人对着你大吼，你不可能听不见。吼声来自已丘雅致，开始我以为我听错了，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针掉下来，千真万确是丘雅致在吼，大家都看着我，丘雅致是对我吼。“你的脚别对着我的头，你快调个方向，讨厌！”众目睽睽之下这样被人呵斥，我的脸红了。我坐在床上摆弄了一会儿被褥，我要一步一步做这件事情，如果被人下了命令立刻执行，就像个罪人或奴隶，等大家的注意力不集中这件事情上的时候调转方向躺下来，丘雅致突然一声大叫吓了我一跳：“我这人怎么这么艮，叫你挪你还不挪呢？你想干什么？”领队女老师以及一屋子女同学都齐刷刷地看着我。我委屈地嗫嚅道：“我这不正挪呢吗？”我调转了方向，然后止不住地哭起来。领队的女老师问你我为什么哭了，我不好意思说，就说想家了。她嘲笑道：“咦，刚到高中还没考试呢你就想家了，你不顾劝阻报考了高中，以后长期住校你怎么办？”这时候鱼儿老师走进来，我好希望他能走过来安慰我两句，被丘雅致骂再多难听的话都值得，一切的不愉快都会结束，可是他只望了我一眼，迅速走到别的床铺。同学们都把他团团围住，询问考场情况，我一个人躺在床上闭上的眼睛。我极力地搜寻着一切可以鼓励我的英雄事迹，名言警句来抵抗一切破坏我心情的东西，什么司马迁、奥斯特洛夫斯基、张海迪……以及鲁迅和他的那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心情暂时得到了些许平静。

我们报考高中的同学被分到云涧中学考场考试，领队是副校长常思远老师。我们从高中宿舍步行向不远处的云涧中学出发，途中鱼儿老师怕这个掉队，怕那个忘带准考证，忙成一团。可是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停留在我身上一分钟，好像我是一棵植物，一棵参加考试的植物。如果考上了，我会变成另一种植物，就算考不上，也还是一棵植物，不会损失什么。看着我们平安到达考场，鱼儿老师松了口气，把我们交给副校长常思远老师就匆忙离开了，他要去另一个考场，他总是那么关心他的学生，只有我除外。还有一段时间才考试，我们站在云涧中学教室的屋檐下，等待入场铃。常思远老师打量着我们，突然目光停在我身上，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食指指着我大声说：“傻子！”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七月的阳光都照在了我一个人身上，像钉子把我钉在墙上。我的头“嗡”的一下，耳朵什么也

听不见了。我的头越来越重，我已支撑不住这个项上之物了，顾不上好不好看，我耷拉下脑袋，脚下火热的泥土在下陷。我听不见铃声了，只是跟着别人进了考场。我稀里糊涂地答着题，好像我不是来参加考试的，而是来买菜的，买不买都行，买什么也都无所谓。我在试卷上写下我自己的名字，因为每次考试都是这样，没什么特别的。一切都麻木得让自己吃惊，麻木不像梦，麻木这东西，一旦开始了，就很难醒过来。第一科是语文，每道题都是不同的问题，都长着鱼儿老师的脸，都在问我同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报考志愿？”下课时大家一边往寝室走一边讨论答案，而我，连题目都没记清，我走到哪里，都有一根手指跟到哪里，“傻子”“傻子”“傻子”“傻子”“傻子”……连天上的云彩都知道这件事了，哈哈大笑，笑出雨点来，很大的雨点，打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在嬉闹声中用手指在纸上画了一条线，是悄然无声的，因为笔尖接触纸页的声音可以忽略不计，如果雨不经过这里，下到离地面10米就拐一个弯到别的地方，雨就是悄然无声的，但是雨打在玻璃窗上比打在地面上发出更大的声响，人们都把雨落在地上或在玻璃上的声音叫雨声，就是说，我们把敲打叫雨声。现在是时间的下午一点多，我们正在参加化学考试。教室里阴暗但同时很凉爽，这无疑是上天给了我一次清醒的机会，这是一次关键的考试，有多关键呢，相当于水笼头，接到水源上了，就接对了地方，就有水流出来，接到沙漠上，就流不出水来。把自己平时的功力展示出来，来证明自已，道理流淌得满地都是，但我越是想好好答试卷，越是想证明自已，我就越困倦。我打开文具盒，上面贴满了圣斗士星矢，希望他能给我一些力量，可是没有用，我的眼睛就不是睁不开，我用圆规扎了一下自己的腿，但是疼痛和困倦较量过后，困倦还是压倒了疼痛，我答着答着，不可遏制一只手托着脑袋低着头睡了过去。从外表上来看，像是在思考问题。下课铃声把我吵醒了，我的卷纸只答完一半，答过的地方有试卷的墨字和钢笔字两种字体，而没答过的地方，只有墨字，那些没答过的墨字都是些什么？它对我的一生有什么影响？一个人真正想哭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我急急忙忙跑回寝室，扎进被窝里继续睡觉。一觉醒来，天蓝了许多。其余科目答得还算顺利，顺利就不会困。以前在小说中看到过，一个人几天几夜不睡觉，在战场上，明明看见坦克来了都闭上眼睛睡觉，能想得通，但为什么晚上睡得好好的，白天还能在考场上睡着，却无论坛如何也弄不明白，像故事一样不真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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