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个孩子啊!明台叹了口气:“其实,他们做的事你又了解多少?不说你的父亲和大爸在抗日期间为部队筹了多少钱,你就想想你亲历的七五□□,如果当时带队的人不是你小哥,还会多死多少学生?”
木兰看着明台,懵懵懂懂,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明台看她这个样子又是一叹:“我只想告诉你,家人永远是家人。他们不但是好人,也是世界上最关心你的人。你追求进步和革命,那么就要更好的去了解它们真正的意义——它们不是抛弃家人的借口。不是每一个战士都是站在最前线,也不是每一个站在前面的都是真正的战士。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有的无数的人做出牺牲生命甚至到死还背着污名!革命除了热血,还需要头脑,不要把爱情跟信仰混为一谈,坚守信仰比风花雪月的爱情要残酷得多。”
木兰再次睁大双眼,她试探着问:“明老师,您是……”
明台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你小哥的朋友。他害怕失去你,而我害怕他伤心。他这个人,从来不舍不得别人为难,他只会为难他自己。”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走过来的,我也犯过同样的错误。木兰,我的话,你也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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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从西山监狱离开方孟韦还觉得像是在做梦。即使亲手揭开了那方白布,他也还是很难把总是带着柔和微笑的崔叔跟停尸房里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联系起来。
崔叔死了。
方孟韦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耳朵里一片乱纷纷的嘈杂,他在杂乱无章的喧嚣声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有个声音穿过了那些毫无意义的杂音清晰的响起:“孟韦!”
崔叔!
方孟韦猛然回头,背后只有漆黑的夜色。而他已经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自家门口。
那天在火车站,崔中石叫住他,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照顾好行长”。他随口应诺,以为那句话只是离别时的例行嘱托,今天想来才意识到那竟然是崔叔的遗言。
崔叔的眼神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晃过,那是永别的眼神啊,他居然没看出来!
他居然没看出来!
方孟韦喉头滚动,悲伤,愤怒,悔恨一齐涌上心头,像是在情绪的宣泄口加了个塞子。
他明知道……他明知道崔叔有通共的嫌疑,为什么没有坚持送崔叔一家去上海?这个念头像一颗落入沃土的种子,一经落下就像野生藤蔓一样在胸臆中疯长,几乎要将人绞杀。
他失魂落魄的推开虚掩的大门,客厅的灯亮着,却没有人。钢琴还在客厅里摆着,连盖着都没合上。方孟韦恍惚间似乎看到父亲弹奏《圣母颂》大哥伴唱的那一幕,十年了,大哥为了救崔叔甚至主动跟父亲言和。而他也以为,有父亲出面,崔叔必然安然无恙。
可……
大哥唱圣母颂仿佛就是刚才的事,然而崔叔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没有用的,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永远也不可能再活过来。方孟韦抬起胳膊遮住眼睛,袖口淡淡的硫磺的气味萦绕着,久久不散。
他以为自己会整宿的睡不着,然而他不但睡着了,还沉得像死了一般。
梦里的那个“自己”又出现了,这一次却比年轻了很多。看起来似乎比现在的他还要年轻的样子,一身戎装,从东海回京,不及休息就奔至一个叫“梅岭”的地方。梅岭名字岁美,可是却一棵梅树也没有。或许曾经是有的,但是现在它们都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
而他,就在那片焦土中疯狂的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的寻找,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直到十二年后,那个人从江左归来。他失而复得却不自知,直到再次失去之前,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一直在他身边为他筹谋一切。
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从此他的人生再无半点欢愉可言。
“孟韦都睡了快三天了……”
“烧退了,应该快醒了。崔副主任……对他打击太大了。”
真实世界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方孟韦睁开眼睛。
他要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喜欢木兰,但是实在不希望她死
☆、第十三章
明台再见到孟韦时被他吓了一跳,才三天不见,他竟仿佛又瘦了一圈,下巴也冒出密密的胡茬,眼窝是青的,眼眶却是红的。明台几乎不敢相认——足足愣了两三秒才大步上前扶住他的双肩。“孟韦?这是怎么了?”
方孟韦见到明台的瞬间,就觉他的脸跟梅长苏的重叠了,两世的种种记忆一齐涌了上来,激得他胸口气血翻腾,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才从紧咬着的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崔叔……崔叔死了……”
这句话仿佛是某个闸门,他才说完,眼泪就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方孟韦两手攥成拳,用尽全身气力压抑着随时要喷薄而出的悲痛。明台看着他颤抖的身体和通红的眼眶,心里仿佛是被鞭子狠狠的抽了一顿,来不及多想就一把将孟韦抱住。
他可真瘦啊!
明台抱着这个瘦得硌手的青年,隔着衬衫都能摸到他的嶙峋的骨。再被他抱住的瞬间,孟韦明显的僵了一下,而后身体就慢慢放松下来,头贴着他的颈缓缓埋进他肩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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