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对象?” 韩玉洁涨红了脸,有些不自然,挺别扭地说了句:“我回实验室,我走了。”就快速转身而去。
我的思路尚未理清,迟疑地坐到床沿上。无缺这是又要玩什么把戏?
无缺挨着我坐下来,一时寂静无比。“你在想什么?”无缺问。
“我想哭。”我说。
“想我伤害了你?”
“不,想你真该结婚了。”我摆弄着装安定药片的药瓶。
“为什么?”
“你漂泊了那么多年,有10年了吧,你也该有个家了。”
“是吗?”
“如果你只有20岁,你一天12小时呆在实验室,住这样的宿舍,吃这里的食堂,我会认为这是天将降大任,要饿你体肤,劳你筋骨。可你快30岁了,人这一辈子有几个30岁,你该过一种舒适温馨的生活了。要不然,人生还有什么可回味的?”我一下子滔滔不绝,无缺几次想插嘴都没有办到,门“呼”地又被推开了,他的一个师弟探进身来,又很迟疑地退出去,一边还说:“哦,有客人啊。”无缺红了脸。
我把药瓶放下,也下定了决心。
“走,跟我来。”无缺一把拉起我,锁上门。我跟他下了楼,在学院那一片宿舍楼里七拐八拐就到了一座小山下。
“这是我们学院的望海山,到上面凉亭去坐一会儿吧。”无缺拉着我,迈上了一段很高的石阶,五六分钟就能到达山顶的凉亭。
凉亭里有一个纤弱的背影越来越清晰,师妹!强劲的海风几乎要将她当作风筝吹向空中。
我和无缺同时停住了。
“你走吧,无缺,这是我们的事。”我决心已定。
“可是……”无缺不放心地想问什么,我已向山顶走去。
大海一下子扑到眼前,我的心一颤。山下是一个辽阔的广场,几只风筝孤零零地飘在空中,像触手可及。我突然间想起,下面是否有妮妮、老木和我在嬉戏?老木坐在软软的草坪上,指着不远处的望海山曾给我讲过,他和S大的一个女生谈恋爱的时候,经常在这里写生,一待一天,他看风景,女生看他。无缺也曾给我讲过,这座山还是他的韩玉洁师妹最早把他带到观海亭的,他看风景,小师妹看他。而今天,望着这山海一片的美景,一时间时空颠倒,我眼前的人却是无缺的师妹。
无缺曾告诉我,有一次导师出国参加学术会议了,韩师妹忙里偷闲把他带到这里。无缺认为如果课题只停留在论文上,还是实现不了它的价值,转化不成生产力,这根本不是他们搞科研的初衷。但小师妹不想参与他的高论,只是很崇拜很着迷地看着无缺说:能跟他研究一辈子课题就好了。无缺明知故问地回答:“有一辈子这个课题吗?我怎么没听说过。”师妹羞答答地转过身去……
今天,师妹的身后变成了一个叫苏姗的女人。我走上观海亭,师妹意识到背后有人,猛地回头,望着我只有沉默。远处波涛拍岸,正像两个人的心情。我不知如何开口,轻轻地说:
“韩玉洁,你好,我叫苏姗。”
“我知道,无缺不是说了吗,你是他对象。” 韩玉洁有些故作镇静地说,但我看到她背上的发梢一跳一跳的。
我说:“不对!今天见你,就是要告诉你,无缺和你是金童玉女,他永远是你的。”
师妹惊讶得回过头来,树脂镜片后的眼睛隐在绿色的保护膜里,我看不清她眼睛里的内容。我继续说:“无缺很优秀、聪明、未婚、博士,而我是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我配不上他,更比不上你。你美丽、纯情、智慧、温柔,我没有一样可以和你相比,无缺亲口告诉过我……”
师妹突然打断我,有些激动地盯着我说:“别说了,不是的,根本不是。我想明白了,如果没有你,无缺也会喜欢上学术圈外的王姗、李姗,我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女孩子。我从7岁读到26岁,除了学校还是学校,我对外面的世界不了解。而且,我也从来没喜欢过无缺……” 韩玉洁突然转过身哭起来,我从包里掏出纸巾递过去。师妹把海风吹乱的头发缕了缕,一下子又像没事一样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我现在明白无缺为什么离不开你了,有空来玩。”说完一路小跑下了山。
我好长时间无法找回心神,我想象不出师妹在想什么。但我在教另一个姑娘爱自己所爱的人,真是匪夷所思。
那个苍白的身影被强劲的海风一路吹下山去。一只褪了色的风筝挂在树梢上挣扎,那是一只破损了的乌贼鱼风筝。我看见几年前那团黑影从我的手中挣脱而去,现在又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生如梦,同一座山,不同的人;同一个人,不同的地方,这是什么样的错位人生?
“哎,你在发什么呆?”无缺早已尾随而至。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心赏景,回头看他。
“想说个清楚。”无缺冷静地说。
“跟谁说?”
“跟所有人说,我爱上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我就是这个样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无缺破罐子破摔地说,口气真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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