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明已被大明军队占领了好几天了。傅友德将大本营扎在这里后,又令先头部队伸展到昆明城郊十几里地的榷木教场。所以出昆明城走出不远,就见沿途之上,蘑菇也似的军用帐篷遍布四野。
凡兵营所在地,兵哨林立,戒备森严。待来到中军大营时,只见一座白sè帐篷外,密密层层地站着列列刀斧在手的卫队,也先帖木儿料想这就是傅友德的中军帐了。待伯林翰上前通报后不久,从帐篷里走出一名偏将,将也先帖木儿引进了帐营中。
傅友德是早闻也先帖木儿的大名的,只是这是第一次见面。他要看看这位原来蒙元丞相的弟弟著称的也先帖木儿,是怎来谈投降的。端坐在正zhōngyāng的他,见一个头戴圆形毡帽,身穿紫sè官袍的魁伟蒙古人,大步走了进来。心想,这是也先帖木儿无疑,果然名不虚传,虽然有些老迈,却从身上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尊严。傅友德要试试也先帖木儿的胆量,便故意横眉怒目,陡然大喊一声:
“来者是谁呀?”
也先帖木儿凛然站在中间,也大声回道:“我是大元右丞相也先帖木儿。那你又是谁?我要见的是傅友德元帅。”
“这就是我们的大元帅。你还不下跪!”一名偏将在一旁这么喝道。
也先帖木儿气度安然,不卑不亢地回道:“我是大元使者,前来平等相见,岂有下跪之理。”
傅友德从这一见面的几句话,就知道了也先帖木儿确是厉害。他本来也敬重那些有骨气的人,特别是老人,所以他不敢再怠慢他了,便令左右给也先帖木儿搬来凳子,说:“既然也先丞相是使者,就请坐。”
也先帖木儿刚昂然坐下,伯颜就问:“怎么贵国的劳凡平不来洽谈投降事宜呢?”
“投降?不,我是大汗诏令前来议和的。”也先帖木儿正sè地这么回道。
伯颜哈哈大笑说:“议和,也先丞相想议和?晚了。为时晚了。眼下我们已经打到你们昆明的城下来了,还想议和?”
也先帖木儿看到傅友德笑成了一个大红脸。用几分不屑的语气说:
“是的,你们是打到我大元的昆明城下了。但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蒙古人已经退出了中原之地。难道你们大明想要把大元的国士全部吞并,并赶尽杀绝么?”
面对着也先帖木儿的质问,傅友德说:“我大明并没有这个意。对百姓也不会加害。不过终归要天下一统的,我大明洪武皇帝顺应天命,你们又何必逆天行事呢?”
也先帖木儿抓住这话,立即进一步说道:“既然这样,你们就应该将兵退至曲靖或乌撒一带去,然后再来商议每年贡纳金银及犒劳军队的事。”
要傅友德退军。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他圆瞪着双眼瞅了也先帖木儿好一阵,才说:“也先丞相,我们汉人的一句谚语,叫做‘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今你们云南,区区一个娃娃,一个梁王连为寇的本事也没有了,只能投降了。”
这一回是也先帖木儿哈哈大笑了。笑罢说道:“我泱泱大元,曾经君临天下。岂有投降之理。你大元帅不要高兴得太早,以为打到昆明城下,就是最后胜利了。不,这错了。我大宋至今南有红河、玉溪;西南还有大理;山中尽有我爱**民在战斗。要想征服我大元。谈何容易。奉劝大元帅退兵议和,勿再挑起战争。”
听了这一番强词夺理的话,傅友德又气又恼。他鼻子一哼。说道:“这场战争可是你朝私立大汗惹起的。想当初,我洪武皇帝。三番两次的派来使节,却全部被你们杀死送回尸体。如此背信,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我朝才兴师问罪的。”
也先帖木儿据理力争,反驳道:“真正背信弃义的是你们呀,当初你们的皇帝,曾经还任过我大元的官职,却不忠义,铤而走险的造反作乱,其实事情的根源在哪里,咱们不用说。。”
傅友德被这一番白马非马的辩论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的红脸膛变得更红了。而且,事情牵涉到当今的圣上,他当然不敢再争辩下去,他想,也先帖木儿如此来者不善,是不是另有企图。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能放他走。更何况他是一只虎,岂能放虎归山?于是,他说:“你竟敢当我的面骂我大明不是正统,这是犯下了多大的罪呀,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也先帖木儿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说:“怕死?我多大年纪了,所缺的就是一死报国了。元存则我存,元亡则我亡。就是刀锯在前面,油锅在后面,也不会惧怕,还有什么能让我怕呢?”
软硬兼施,都没能打下也先帖木儿的锐气,使傅友德坚定了扣留他的决心。他说:“也先丞相,你还是先住在这里,许多事,慢慢地议。”
也先帖木儿明白傅友德是要扣留自己,抗议道:“我是来商议两国大事的,你为何把我留下?”
伯颜皮笑肉不笑地说:“也先丞相不要生气。你们蒙元的正统在和林,你们何来一国之说,所以根本就没有和我大明对等谈话的资格,你就等着和我一道共同商议!”
也先帖木儿还想抗议,却被傅友德手下的副将等人气地围请走了。
傅友德当即着人招来沐英,令他速去昆明质询,为什么送来的是降书,而也先帖木儿却是来议和?梁王知道后,有好一会没吭声。心情很复杂,对于也先帖木儿一心捍卫蒙古人威严的勇敢jīng神,是很赞赏的;但在眼前这种除投降无其他可走的情况下,他这么做会坏了大事。当即召集众大臣商议如何对待此事。大明使节在殿上对众人说:
“你们的也先丞相在我营坚决不肯议降,傅友德大元帅很生气。我奉大元帅之命,前来通告:着你朝立即派出祈请使,前往我营。听候北上大都请降。”听了这极严厉的通告后,众人中的主战派不知所措。而投降派的核心人物吴坚、谢堂等却十分活跃了。他们三番五次地向梁王进言,劝说一定要满足大明使节的要求。立即派出祈请使,并拿出了早草写好的一份“令云南各处军民归顺大明帝国”的诏书,请梁王同意。梁王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只能一一认可了。于是便决定派吴坚和和谢堂为祈请使,随沐英派来的人一道赴大明军中。
傅友德见沐英带着人来请降,心中大喜。便在帐中设宴相迎,一则标榜自己的仁义之心;二则也可炫耀一番军事上的胜利。为了从心理上摧毁也先帖木儿的抗击意志,他还特意安排也先帖木儿来赴宴,并邀也先帖木儿和吴坚坐在他的两旁。
也先帖木儿对傅友德的邀请视而不见。冷冷地说:“我就不坐了!”
厚颜无耻的吴坚,为了讨好傅友德,上前去劝说:“也先大人,坐上去,莫辜负大元帅的好意了。”
也先帖木儿顿时火起,厉声道:“你快住嘴!贪生怕死之流,卖身求荣之辈,有什么资格来多嘴,别弄脏了我的耳朵。”
这时。同被邀来赴宴的云南各个降将,也在一旁劝也先帖木儿入席。
也先帖木儿怒气冲冲地斥道:“你等逆贼,多什么嘴!”
有人不服气地质问:“你有什么理由骂我是逆贼?现在天下是大明的天下,要说逆贼。你才是逆贼。”
也先帖木儿说:“我大元之所以造成今天的危机局面,你们就是罪魁祸首,不是逆贼。又是什么呢?就是三岁的孩子,都会这么骂。又何止是我骂呢?”
那人争辩道:“我坚守曲靖,得不到救援。是形势所迫才这样的。”
也先帖木儿尖锐地说:“得不到救援就可以献城投降吗?以死报国是完全应该的嘛,哪有投降的道理?你为了保全自己的xìng命,却坏了自己家族的声誉。现在,你们全家都一起当了叛徒,你们不知羞耻,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听了也先帖木儿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语,傅友德十分感佩,不断在心里赞叹:“真的是硬骨头啊!”他见实在无法叫也先帖木儿屈服,便命令将他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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