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看起来倒是个寻常井,四四方方,古朴无华。只是周围被拉了一圈铁蒺藜,防止有人靠近。
谢拂池看了一圈,有点不大确定,“百年前的魔物大概已经不在了,闹鬼许是镇里人多心了?我们现在去追小皇帝他们还来得及。”
“再等等。”
他们坐在一株极高的梧桐树上,夜色渐渐漫上来,谢拂池望着星星有了点困意。
自从姮媞告诉她那件事以后,谢拂池已经没有那么害怕在夜里睡觉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因为仙心可以修复而高兴的。
时嬴似乎看出了什么,“可以睡一会,有异时我再叫你。”
谢拂池前两天才受了点伤,确实体力有点跟不上,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半晌还是撑不住靠着树闭上了眼睛。
树干坚硬,她有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竟慢慢向时嬴那边歪了过去,时嬴身体微僵,片刻后却将她的头扶过来,教她更舒适地伏在自己肩上。
她分明不是个守礼的人,对他却颇多疏离,连名字也不肯唤一声。细细想来,时嬴除了初见那两面,对她有些不假辞色,后来也没有再多的过分。
可对谢拂池而言,越亲近,她却越疏离,反而意识不清醒之时,对他倒生出几分依赖。
这份依赖,似乎是她潜意识里对他的信任,如他心底那缕总是道不清的情绪一样,不知缘由,也不明所以。
谢拂池睡不到一个半个时辰,井里忽的漫出森森黑气,伴随着女子凄厉的哭嚎,“放我出去——”
她被惊醒,刚坐直了身子,浑然不知自己刚刚是搭在了哪里。时嬴已然飞身下去,挥袖结出了一道仙障,阻止这股冲天怨气蔓延。
里面的声音仍然在嘤嘤哭泣,“你是何人?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谢拂池此时也走到了井边,只瞧见朦朦胧胧间,一个红衣散发的女子半边身子露出水面,面上抹了极重的脂粉,睁着一双眼看他们。
“女怨?”
女怨乃是一种极其凄苦的鬼,只挑在阴历阴时出生的女子,在她大婚之日将她活埋,便可生出极阴极怨的女怨鬼,煞气与杀心都极重。
莫非就是此鬼残害了这许多人?
谢拂池捏了个诀,灵力裹住女怨的身体,将她带到井沿。离了水,谢拂池才发觉这只女怨没有脚,像是生前被人活活砍去了一样。
她鬼气之下,却隐隐有一丝更诡秘的气息。谢拂池还没细看,光芒闪过,那女怨惨叫一声,身上气息渐渐微弱。
谢拂池忙覆住时嬴的手制止,“她身上没有杀业。”
时嬴一怔,眸光似有若无地瞥过自己的手背,抿下嘴唇,“但她身上有魔气。”
女怨趴在井边,她生前就死在这里,所以离不开。她眼中露出惊恐与隐隐的解脱,“你们……你们也是仙门的人吗?要杀了我吗?”
倒不像是个怨气很重的鬼,谢拂池耐心地问:“你是被谁丢在这里的?他们为何丢你?”
闻言,女怨眼中顿时淌下泪,“被我的夫君。那群道士说我命格克夫,要将我压制在此处,用我的怨气去克制这个井底下的魔气。”
听完谢拂池有点无语,用恶鬼的煞去消解底下魔气,这是哪个神仙想出来的法子?
“魔气?何处而来的魔气?”时嬴与她的重点并不一样,但并无收起神力。
女怨犹在哭泣,“这井里什么都没有,可是我的身体在里面,无人安葬,我也入不了轮回。”
她哭的实在不好看,惨白惨白的脸被泡的发肿,可幸好一双眼睛还算明亮。谢拂池在心底叹了口气,“我去帮你捞上来?”
女怨顿时止住了哭,巴巴望着她。
于是谢拂池将袖口都拢起来,小心拨开铁蒺藜,忽的被扣住手,时嬴道:“我去即可。”
女怨声音怯怯,“可是……我不想让旁的男人碰到我。”
谢拂池忍住笑,不去看时嬴被嫌弃后蹙起的眉,“下次换个男鬼,一定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说罢就纵身跃了下去,一入水她就有些后悔,倒不是井水太冷,而是水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尸腐之气,隐隐与她的灵力相抵触。
女怨也滑了下来,眉眼浸了水,柔柔地拉住谢拂池的手,往水底深处去。
越往里,竟越是深邃无垠,似连接着什么大川江海一样。
女怨一边游,一边问:“姑娘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谢拂池答道:“途径此地,不是为什么来的。”
女怨捂嘴笑了,“那位公子是姑娘的夫君吗?”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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