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的恨意,是终其一生都难以磨平的。那夜生父同三位兄长战死以及其余旁系所出的四百余亲属,所有噩耗传入王都。娘亲听闻便心力交卒也撒手人寰,苏叶哭没了泪水,如今只剩得下眼红时的心狠手辣与冷漠的杀伐果决。
“到那时,我定会给二王子体面,留下全尸。”
纳兠靡见她留下一抹难以猜测的笑意的离去,却还没能缓过神来。那般女阎罗的模样,到是将他吓得话不敢出。
很快,诸葛樾便掀开帘帐进来了。想必方才苏叶所说的,他是都听到了。连着苏叶离去的背影,她手中紧握着的弓箭,诸葛樾进入军帐一眼便能知晓是怎样。他心中对其的疼痛与惋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应当知道,大月国欠南越的不止一笔账。自然,十年之前护国满门忠烈的也不止苏氏一族。”
“战乱如此,两国交战也势必少不了血流成河。”
“不可能!”
纳兠靡却是不肯承认事实,委实让诸葛樾头疼。
“若不是十年之前大月国挑起戍边战乱,又为何将你这仅在南越学识两年的质子诏回?”
“如今你们折返重来,你这名义上的二王子,在你王父手中到是有用了。”
“十年之前的战事,哪怕你未曾参与,也势必有所耳闻!”
“连你自己都清楚,你被送来,也全是你王父的意思。”
“你的死活于两国而言,毫无用处。”
诸葛樾将话坦白至此,纳兠靡不可能还浑浑噩噩的在军营之中胡乱叫嚣。
“我不会取你性命。”
纳兠靡听见他这话,的确有几分不可置信。但偏是诸葛樾所说过的,他都信。
“明日我会命人将你送出良梧城。”
“出城后你若死在别处,便只能是天命难违。”
纳兠靡还未能欣喜,就已经知晓诸葛樾话中之意。他不杀,便表明了纳兠靡可活着离开良梧城,谈判无果,纳兠靡回到军中也是罪责有加。
苏叶回到自身的营帐内,沏了壶浊茶,却握于指尖久久不入喉。眼眸中的凉薄与绝望,恍若又将她拖回十年之前的悲痛——
“小姐,夫人……夫人悲痛欲绝,昨夜已随将军而去。”
她坐立榻上,烛火摇曳,房门掩闭,却难以动身。不过今早传来战上的噩耗,她的母亲还是没能熬过这一夜。
“知道了。”
她哽咽着回应门外仆从,胸膛那颗原本炽热的心宛如被万根利刺戳得满是窟窿。一次又一次的急报,换来的却是最后苏氏满门的忠烈。
她此生都不会忘记,漫天白绫的苏家宅府,连同停放堂中那几日的百口楠木馆。可怜的是她父亲同三位兄长,还有众多苏氏旁系血亲,最后连俱像样的尸骨都未曾寻得回。她身着孝服,挺立着腰杆跪在灯火通明的苏氏灵堂前向众亲起誓,若大月国再犯,她必以性命护国同此一搏!
“啪嗒!”
营帐内的烛火摇曳,苏叶手中沸腾的热茶同碎裂茶杯划破掌心的血液混合一起。任由碎片刺入掌心,鲜血滴滴落在案桌上。她似感觉不到疼痛,可颤抖着的手臂却隐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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