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宫中的太监服饰,早早就变得有些花白的头发,眼神之中透着一半的卑微,一半的高傲,这两种十分矛盾的情绪,却完美的融进一个人的眼眸之中,当真是有些让人费解……
这太监正是苟宝,今天他早早的就和太子爷求了一个恩典,想来这京郊码头,送一送自己的儿子和徒弟,出门在供销社买了一点新鲜玩意,他就急匆匆的来了。
他的儿子苟润田微微躬着身,站在郑和的身侧,神情之中带着三分怯懦,眼神之中也带着几分恐惧,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而且他也不是一个很勇敢的人,从小到大他就是任人欺凌,又怎么可能忽然间就有了勇气?
苟宝今天倒很是沧桑,坐在那里殷勤的布菜,就好像伺候主子一般。
“师傅,这些活应该我干,您怎么还伸上手了……”
郑和有些手足无措,他可是这位东宫总管的徒弟,而且还是太子爷开的金口,这个时代的尊师重道可不是说说而已,徒弟那是要给师傅养老送终,抬棺摔盆的!
苟宝却微笑着摇头,“你们两个就要出远门了,平时也是你们两个伺候我,今天咱也伺候一回你们,路上可要小心啊……”
苟宝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苟润田,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水气,带着颤音说道,“你个兔崽子,现在可是混上海军了,可万万不能丢了脸面,真到了拼命的时候………”
苟宝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嘴角剧烈的颤抖,平时稳若泰山的双手也微微哆嗦起来,“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你个兔崽子,可得往后躲一躲啊……”
苟润田的眼眸之中,惊恐之色更重,微微的低下头,身子都有些颤抖,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
郑和也在一旁看的难受,他哪里不知道自家师傅的意思,就这么一根独苗,又怎么舍得让他去拼命……
苟宝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眶,有些勉强的笑了两声,“老了老了,眼眶子浅,来来来,今天买的都是你们两个小崽子爱吃的,多吃点……”
一堆的肉食放在这里,还有一坛子老酒,三杯酒下肚,苟宝的脸色有些微红,他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喝过酒了,这在宫里当奴婢,又有谁喝过酒?
“师傅,您不用担心,这次又不是出去打仗,这只是海外寻宝而已,找到了就回来……”
郑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对这种感情很是淡薄,小小的心里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父母究竟长得是什么样子,虽然看到大街之上的孩子,承欢在父母膝下,心里会像针扎的一样疼,但是这习惯了以后,也就不疼了
苟宝摆了摆手,带着几分酒意的说道。
“徒儿,这次差事,明显就是那位想抬举你,在船上不要说的太多,少说话,多做事儿,才能保住性命……”
苟宝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苦楚,“如果可以的话,帮师傅照顾照顾润田,这孩子从小就老实,从小就受欺负,当真是我这个当爹的对不起他……”
郑和叹了口气,他哪里不知道这次差事是太子爷抬举他?如果太子爷不想抬举他的话,常将军又怎么会对他倾囊而授?只不过是有些时候,露出一些孩童的模样,对自己有好处罢了……
“师傅,您不要这么说,哪里有对不起儿女的父母,命都是父母给的……”
苟宝摆了摆手,又是一杯老酒下肚,“记得那年我十四,润田他娘,刚摔了头胎,身子骨虚的不行,那时候家里穷,冬天没有柴禾,就靠外面捡的那点牛粪,身上做了病根……”
苟宝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强烈的愤恨,沧桑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狰狞之色,他是永远都忘不了,他把自己新婚的妻子送到了鞑子的保长家,还没有出门,就听到了衣服的破裂声,和自家妻子的惨叫!三五天之后,自家妻子才披头散发的回来,去的时候穿的红装,早已经斑驳不堪,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是狠狠的那么一摔!把那个身上带着羊膻味的孩子摔死!!
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苟宝面如死灰,好像昨日的屈辱就在眼前,“当时润田他娘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可是他又不忍心看到我家里绝后,拼了命生下润田!”
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苟宝又是一杯烈酒下肚,“可是这孩子四岁那年,家里就已经活不下去了,连年大战,城池里都打成了白地,我们这些乡下又有什么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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