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闻言走上前来,他刚问完赵越指派的侍从,此刻道:“郡王园中是豢养禽鸟的,可适才郡王随从说,此人是郡王从画舫之中买来的,在园中已有三年?”
赵越下颌微扬,“他是个小戏伶,我喜好禽鸟,想在园中排演一出群仙戏,便买了些戏伶回来养着,他便是其一。”
吴襄蹙了眉头,似乎还有何话未说出口,薄若幽道:“羽衣之上不染尘埃,我怀疑凶手将死者吊起来之后,故意将羽衣给他穿了上,捕头,先将羽衣解下来当做物证。”
吴襄令衙差解衣,羽衣一除,只见死者内里穿着件绣了鹤纹的月白内衫,似是正要安歇的模样,薄若幽眯了迷眸子,果然在上发现了些许泥渍。
“将尸体放下来吧。”
衙差寻来一张草席,尸体便被放在了草席上,这时回家去取验尸箱笼的周良到了,薄若幽便开始验尸,她拿出霍危楼送的护手戴上,稍一细查,秀眉便蹙起。
死者颈部绳痕明显,却有一深一浅两道。
“死者颈部有两道痕沟,第一道勒痕最深处在前侧颈部,喉头上方,伤及喉舌肌脉,窒息,却并不至死,勒痕自颈部左右两侧绕后,沿下颌骨斜行,绕至后颈闭锁。”
说至此她语声一沉,“这一道勒痕细,边缘磨损浅淡,有少量出血点,但皮下出血严重。”微微一顿又道:“这是一道勒痕,而非缢痕,且死者被勒时有过剧烈挣扎,因此造成皮下出血严重,却未伤及舌骨及颈骨。”
薄若幽如此强调,霍危楼沉眸道:“他是先被人勒晕,并未致死?”
薄若幽点头,“不仅如此,这道勒痕并非这油麻绳所致,而是类似丝带之类的滑软绳索。第二道勒痕为我们所见的,受力处在左侧颈脉,绳结经过下颌骨角,耳部,绕颈部斜行之后在右侧成结提空。”
“死者面上和眼膜上有出血点,鼻腔内有少量血迹,为面部淤血使得鼻腔内血脉破裂所致,未见颈骨和脊骨损伤,符合侧缢致死,因此死者是在被吊起之后,绳索直接压迫喉管和气管,从而造成窒息而亡。”
吴襄凝眸,“所以凶手是先将他勒晕,然后将他带在此处吊死?”
薄若幽点头,“又或者,凶手以为已经将他勒死了。”她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羽衣,“凶手似乎不止是想杀人,否则不会故意将他送来此处吊着,而后还给他穿上羽衣,看死者穿着,他多半是在自己寝处遇袭,捕头可派人搜查一二,看有无打斗挣扎痕迹。”
吴襄已派人搜查园内各处,此刻又专门吩咐二人往此人住处细查。
园内侍从虽然被清理大半,可眼下赵越在近前看着,又有他的随从围在一旁,薄若幽便不再多言,只解开死者衣衫细查。
众人见她一女子,却去解一男子还是个死人的衣裳,表情都是古怪,赵越看了霍危楼一眼,却见他倒是气定神闲的望着薄若幽验尸,眼底深处藏着些微光,仿佛在看什么赏心悦目之事。
赵越忍不住心尖一搐。
薄若幽从头到脚查验完,心中已有数,沉吟片刻道:“捕头,他可有家人?可能将尸体送去义庄再行剖验?”
吴襄摇头,“没有家人了。”说完又去看赵越。
无父母家人,便是主人做主,赵越连忙道:“你们尽管查,早些查出那害人的凶手,也好让我这园子早日安生。”
吴襄便令衙差来抬搬尸体,薄若幽目光随着尸体而动,再往赵越那边看时,竟发现赵越也望着尸体,眼底眸色复杂,不像是自己养的戏伶那般简单。
这桂树下是一片泥地,可多日未落雨,泥地干燥,留下的脚印十分浅淡,再加上园中仆从来回,已看不出属于凶手的踪迹,薄若幽又抬眸去看头顶的树干,凭她是吊不起尸体的,可若霍危楼和吴襄这等身量高挺气力足够者却可以。
这时,她不由去看赵越,赵越体型微胖,面白气虚,一看便是养尊处优之辈,加之其人身量不高,便无独自行凶的可能,而此园中人多眼杂,要想找到几个能吊起死者的人自是不难,只是她尚不知死者更多底细,一时想不出他被谋害的缘故。
唯独凶手专门为他穿上了血雀羽衣十分诡诞,莫非此案和羽衣有关?
“捕头,在死者屋内发现了线索。”
有衙差从园子深处而来,吴襄闻言精神一振,又看向薄若幽和霍危楼,薄若幽便随他往内去,霍危楼在后踱步跟上,赵越待要跟从,吴襄却让他在外等候。
赵越撇撇嘴去看霍危楼,霍危楼眉眼一横,他自不敢争辩。
离了赵越一段距离,薄若幽方才道:“捕头,死者身上尸斑多在下半身,小腿与双脚之上尤甚,且指压褪色,尸僵明显,加之角膜混浊以及两道勒痕处的异变,可推测死者是在昨夜丑时到寅时之间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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