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梯搭在树干上,几个仆从正打算将尸体放下来。
薄若幽上前,“先别动——”
赵越望着薄若幽挑起眉头,再去看霍危楼和吴襄,却见二人皆是神色寻常,他便抿了唇未说什么,这时吴襄走到他跟前,“郡王,早前只知此人是园中侍弄花鸟的侍从,还不知他确切身份,郡王可否派个人,将其身份详尽告知?”
赵越站在树荫之外,眉宇间不耐之色深重,看着尸体,更有些忌讳的嫌恶,深吸口气之后才点了个人:“你去说——”
他又看向霍危楼,咧嘴笑道:“侯爷此来是为督案?这案子,想必用不着侯爷过问。”
霍危楼目光落在薄若幽身上未如何移开,赵越何等人精,自起疑心,这时霍危楼道:“自不是为了督案而来,只不放心,跟来看看。”
看他着紧何处,便知他不放心的是谁,赵越眼珠儿转了转,心中已有计较,“既是如此,不妨请侯爷去厅中落座?将此地交予吴捕头和这位姑娘?”
霍危楼四下扫了一眼,“不必去偏厅了,这树荫下就极好。”
赵越面皮一阵抽搐,他万分不愿留在此地,可霍危楼发话了,他又能如何,便令人搬来桌椅,摆上热茶,就在悬挂着尸体的两丈之外落座,好整以暇的看着薄若幽在树下忙碌。
赵越心底恶寒,又怕人命官司落在自己头上,没话找话道:“今日本不打算过来园中,却不想出了这等事,实在是晦气的很。”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哦对了,轻鸿两日前来过园中。”
霍危楼这才收回视线,“他来过?”
赵越颔首,“早前世子告病,冯烨从园中训了一只金青鸟给世子拿去把玩,前阵子鸟儿有些恹恹的,不用食水,世子便将鸟儿送来,我令匠人又养好了。”
霍危楼面露了然,不如何在意,目光又逐薄若幽而去。
赵越旁观的越发称奇,远远地打量薄若幽,若说霍危楼对这般貌美女子起意,倒也不算什么,到底也是二十来岁的男人,只要身无隐疾,便不可能当真绝情断欲,可诡异的是,这姑娘竟是个仵作——
尸体仍未取下,不仅如此,薄若幽令人搬来椅子,正站上去看尸体脖颈上的绳结,看她站上椅子,霍危楼眸色一深,起身往她身边走去。
赵越不愿近前,起身跟两步便停了下来,现场暂无尸臭气味,可他掏出个帕子捂在口鼻处,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鬼地方。
霍危楼已站去椅子边上,一手掌着椅背护着薄若幽,赵越远观着,心底玄奇之感淡去,竟觉霍危楼这等邪路子人物,若只对个寻常花容月貌的大家闺秀起了心思才是古怪。
“这绳结有异?”霍危楼问。
当着这许多人也毫不避讳的来护着她,当真应了马车上的“招摇”二字,薄若幽寻常总是仰望他,如今还是头次居高临下的看他,只见霍危楼眉眼冷峭,五官俊毅,可抬眸看她时,眼底落入梢间洒下的碎光,一片澄澈明湛,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
薄若幽又抬眸去看绳结,“绳索着力处在死者颈部左前侧,绳结在颈部右侧,因此使得死者脑袋歪斜像左,绳扣是闭锁死结,死者左侧颈脉被绳结压闭,血液回流受阻,令其面部青紫肿胀,而绳索上端绑在树干之上的绳结,却是活套结。”
“这等活套结常用在起吊重物时,结实简单,绑扎容易,只需活绕一侧的绳头,便可将绳结系紧。”薄若幽又去看绳索上磨出来的粗糙毛鳞和树干上的擦痕,“死者是被套上死扣,而后绳子绕过树干,被直接拉拽起来吊在空中。”
树干并不算高,霍危楼的身量,伸手便能碰到,而被吊起的死者脚尖也不过离地二三寸,而他身量瘦削,个头还比薄若幽差了寸余。
“脖颈上的绳扣是死结,这在自缢之中十分少见,现场又无垫脚之物,基本可断定死者是被谋害,绳索是油麻绳,也算常见之物。”
薄若幽令一旁衙差将这些记下,这才下椅子站定,又去看死者身上的羽衣。
这是一件颇为华美的羽衣,其上羽翎多为鲜红色,些许末端夹杂紫红淡黑暗黄之杂色,不仅不减华美,反倒令羽衣更为光彩耀目。
尸体是被套上绳子,拉拽上去的,可这件羽衣之上却纤尘不染。
薄若幽眉头紧皱,看向一旁的赵越,“敢问郡王,这羽衣哪般来历?”
霍危楼的目光随她看来,赵越如何敢轻慢,一脸膈应的上前两步,扬声道:“这是我去岁得来的好物,用一千只活的血雀,将血雀背脊上最好的数十根羽毛拔下,然后织成了这件羽衣,本是当做宝贝收藏的,可没想到——”
他咬了咬牙,又是心疼又是痛恨的望着死者身上的羽衣,被死人穿过的东西,再如何宝贝,也变的晦气凶煞,他的宝贝被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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