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怒吼的对象是简恺铭,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男人。不,这么说或许不够确切,他是一个少年。那是他的儿子,那年初满十八岁,生日刚过不久。
继而,来自那对父子,一阵争吵与叫喧像是就是破旧的广播电台,“刺啦刺啦”断断续续的扰人心烦的电波,无法阻挡地充斥着这座房子。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对不会吃你的用你的,不会碰你的一分一毛!”
“最好是这样,你也不要妄想我养你一辈子!”
他们粗鲁至极的对话又一次响起。
“你没必要一遍一遍地强调,这个家里谁不知道你惜金如命!”
简恺铭话锋一向那么犀利,一针见血说到了简闻的痛处。寂静的房间里,我的拳头不由地握紧,手心隐隐有汗水渗出。担心简闻下一秒会不会像电视里播的那样气得血压升高晕倒过去。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你给我滚出去!”皮肤和皮肤响亮的冲击连同摩擦的声音,重物砸在某个角落发出的杂乱而尖锐的声音。简闻气得无言以对,双手痛苦地抚摸着被怒火刺痛的胸口。冲动的巴掌不能自抑地挥上少年的侧脸。狠狠地,毫不留情,令人震惊的,少年的脸颊顿时留下绯红的痕迹。时间仿佛停止了几秒,四目对视。无论是谁都没有说话。那一刹那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如此的争吵一遍一遍,实在无法回忆重复过多少次,深深印刻在少年时代的记忆里。我的父亲慈祥温柔,对我的母亲百依百顺,他们很相爱,结婚近二十多年,我几乎从未听见他们争吵。我的哥哥,迷人帅气学习优秀,一直是老师们眼里的宠儿,众人眼里十佳少年的模范代表。于是我始终不懂,一个屋檐下的,血浓于水的亲人,怎么可以有这样多的争吵。
我躲在屋里极力地捂住耳朵,想要从这痛苦中寻求一点安宁,木门和墙壁无法阻挡父亲的咆哮声,我听见一连串玻璃品狠狠砸出,坠落在地的声音,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内心的聒噪不安,我竟然心生一丝欣慰与快感。就如残破的二胡或古琴疯狂地颤动的琴弦,从琴弦间传出呕哑嘲哳的噪音,充斥耳膜,却叫癫狂的人不那样寂寞。
可笑。
夜那么深。
母亲的劝诫声接着传来,意料之中却是无济于事。“你们这是干嘛,都是自己家的人,干嘛非要弄成这样!”女人的声音在愤怒地即将爆发的父亲面前显得那样微薄,低如蚊蝇,他皱着眉头低声道,“真不像我生的!”
想要逃避。我打开房间的窗户,任室外寒冷的空气渗入。我的房门紧紧闭合着,却没有办法阻止他们犀利的对峙的声响,从某个无法察觉的缝隙间渗透进来,撞击我的大脑。
帘动风不止,道不尽人间冷暖。
清脆的碎裂声再一次响起。
我终于按捺不住,冲出去,看到厅堂满地的狼藉,“爸爸,好了,您别这样了……”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口气,不知道是厌恶多些还是无奈多些。对这个父亲虽说不上像简恺铭那样厌恶,但许多时候同他的处事方式也没有认同的态度。我并不是多喜欢他,但他是我父亲,他尽他的一切以温柔慈祥的态度来善待我,我需要倾尽一切和一生去爱他。这个复杂的父亲。
小事一桩,道来话长【4】
“小吟,你不要管。回房间去早点休息!”他看看我,眼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惊讶。虽然已经尽力调整了语气,但话语间还是难掩还未消逝的怒气,连说话的语速也变快了。
我苦笑。这样的气氛,叫我何以入眠?
“你滚,你再也别给我回这个家!”接着,他一手抚着胸腔,一边用食指笔直地指着大门,对着他儿子粗鲁的呵斥。
我不知为何好像丧失了行动力,呆板地在立一旁看。
我看见少年眼里泛起一丝血红的纹路,他嘶哑着的喉咙酸痛地吮吸着什么,似乎微渺,然而显而易见。他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是愤怒地重重地甩门离开。似乎用行动在示意“不回就不回”。果断地把母亲急切的呼喊和劝慰声甩在身后。
争执有过多次,离家出走却是第一次。他走的突兀,除了随身的物品,什么也没有带走。而此刻盛怒之中的父亲眼里依旧没有显露一丝要妥协的意思。
很快的,他从楼道内阔步走出去。我透过高高的十楼的窗子,远远地看见他急速走远的背影。单薄的白色外套,在背影里我看见一抹不明的,大概叫做孤勇的感觉。彷徨地徘徊。我静静地看着他的离开,在墨绿色的树木的掩映下。孤勇,便是如此。然而有很多人称之为骨气,大概不副其实吧。顶多,叫偏执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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