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不担心?”李隆基一碰上萧江沅,脾气就跟点了火似的,“你是宦官,不是大臣!你没有家族,也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作支撑!整座宫廷里只有你孤身一人,若谁想让你死,简直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
“既然如此,谁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致奴婢于死地?”
“你……”李隆基拂袖走到一边,“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死了也没人管!”
萧江沅凝视了一会儿李隆基的背影,唇角缓缓弯了起来——他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呢。
“阿郎。”萧江沅柔声道。
“做什么?”李隆基没好气地道。
“能帮奴婢把火堆移过来么?奴婢要起身穿衣了,骊山虽没有长安那般冷,眼下却仍是冬令时节,奴婢……”
“好了好了,我这就给你挪!”
回到住所之时,已经夜过中天了,萧江沅听着隔壁杨思勖的呼噜声,不觉想起了方才驻足在门外,李隆基说过的话。
“你认我为主,我本该用人不疑,奈何你的身份太过模糊,与各方势力都有牵系,我实在心中不安。”
当时她见李隆基神色严肃,以为他是认真的,便问道:“那么阿郎想如何?”
“我需要你来证明,你对我的忠诚。”
“如何证明,阿郎才安心?”
“出宫,来到我身边。”不等萧江沅说什么,李隆基接着道,“我不需要你在宫里做我的眼睛与耳朵,也不用你传递什么。你既然认我作主人,就该待在我身边,不是么?”顿了顿,又道,“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
原来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个,他却听进去了她的话,不再插手帮她。
想到今夜的汤泉,又见李隆基如此口是心非,萧江沅心中一时无限柔软,便脱口而出道:“奴婢答应阿郎便是。”
李隆基这才满意,待萧江沅向自己行过礼,便转身离开,萧江沅亦转身一步步走进自己的院落。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他依然是那个风流倜傥的临淄王,她还是那个腰板挺直的小宦官。
李显在骊山只待了十一天,就返回了大明宫。众人自是意犹未尽,却也只能跟着天子回去,毕竟年末,各家都有许多事情要做,天家更是如此。
先是除夕夜宴,后是元日大朝会,作为旧一年的最末和新一年的开端,李显向来十分重视,更早在登基之后,将太宗皇帝时尽数闲置,天皇后来因病体孱弱也穿不动的各种朝服礼服都翻了出来。在元日大朝会这一日,他便身着最隆重的冠冕朝服,接受百官稽首舞拜,再听万岁不绝于耳。
元日的基调甚为庄重,李显虽也享受其中,但总觉得欠缺点什么。眼见上元节就在眼前,他便明白缺的是什么了——肆意的欢乐。
大唐奉行宵禁制度,一年之中唯有上元节前后三日,一百一十座坊门皆不关不锁,任由百姓日夜出入,流连在城中各处,踏歌放纵,彻夜狂欢。
这是一年一度仅此一次的大狂欢,李显如此爱玩之人,如何能放过?便决定在正月十四日夜里,携妻妾子女微服出宫,与民同乐。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乐趣不能被自己一家独享,便也决定要放出数千名宫人,让大家一同感受这种欢乐的气氛。
此消息一出,整座后廷全部沸腾了起来。大明宫的宫人有上万名,这次却只放出几千,相当于每两个人之中,只能有一个出去。在深宫操劳又寂寞多年的宫人们纷纷看准了这次机会,一时间被李显着令安排出宫名额的杨思勖便成了宫里的香饽饽,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片莺莺燕燕。
杨思勖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平日里那股狠劲儿立时全没了,只剩下忙乱与仓惶。
“贤弟,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说女人如狼似虎……”杨思勖背靠着刚刚关上的门,一边大喘气一边道。
萧江沅浅浅一笑:“阿兄大可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宫人们这些年来各有积攒,虽单拿出来看,算不得什么,但积少成多,就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了。”
杨思勖摇摇头:“大家都是苦命人,那些贵人们相互倾轧也就算了,他们总有原因,咱们却有什么理由呢?相互扶持,相互担待还来不及。我是不会收她们的礼的,我已经决定了,这批出宫的宫人名额,一律按入宫年份来筛选。那些入宫已久的老宫人们,大抵连外头是什么模样都忘了。”
“鲜少见阿兄如此仁慈。”萧江沅道。杨思勖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特别是对那些随他一同习武的宦官们,其严格比禁军更甚。
“你少打趣我。”杨思勖横了萧江沅一眼,却见她端正走到了自己身前,十分郑重地长揖到底,“你……这是……”
“阿兄公正严明,小弟却不争气,先给阿兄赔礼了。”
“你这是何意?”
“事关小弟性命,还望阿兄无论如何,给小弟几个出宫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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