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角噙着浅淡笑意,将落在她身上的外衫披得更紧了些,搀着她肘弯扶她起身。
楚云微低着头,她此刻一定是狼狈至极。方才在池子里跌了一跤,连头发也湿哒哒的,凌乱散落在肩上,脸上的水渍还未消。
狼狈到,他都认不出来她。
她自幼唯一被人夸赞的,唯有一张脸。这张脸完美地继承了她母亲的优点,杏眼桃腮,眼尾却往上扬,添了几分妩媚动人。
她们都说,她母亲便是因为仗着自己漂亮,才敢勾引陛下,可惜陛下并不贪色,又被连累训斥,差一点就被遣去边疆,后来是当今皇后娘娘嫁给了陛下,这才让陛下有了竞争储君的资格,后来真坐稳皇位。
那些传闻纷纷扰扰,围绕在陛下与皇后之间的猜测从未消停。楚云听过很多种说法,只不过在其中,关于她母亲的部分,说辞都是统一的:
狐狸精,不自量力,愚蠢又卑微。
楚云牙关还打颤,说话极不利索,她想道谢,但控制不住牙齿,一句话从喉口出来,却堵在牙齿。
“多……”
那人开了口:“我虽不知你是哪宫的宫女,但方才见那些人在欺负你,逆来顺受可不是好习惯。”他声音有些温柔,似乎带了些笑意,可笑意背后,分明是冷意。
楚云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隔着凌乱的湿发抬眼看他,还是那张俊美的脸。没什么变化,鼻尖的痣也在同样位置。
这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第一面只觉得他有些大胆,并且不知礼数,第二面,却意外觉得,这人还挺好的。
他的话,是教她回击的意思。
她听得明白,但做不到。她无法回击楚丹,毫无资格。
楚云还在哆嗦,嘴唇也打颤,她索性咬紧了下唇,不让它颤抖。唇也是冷的,身上倒回了些暖。
他方才说,以为她是哪宫的宫女。
诚然,她这五公主做得寒酸,衣裳还是旧的,错认成宫女,似乎也无可厚非。
楚云攥着湿透的袖口,指节有些泛白,手指冻得僵硬了,因而使不上太大的力气。这么会儿功夫,嘴唇与牙齿总算是消停了。
她吞咽一声,低声道:“多谢。”
闻盛愣了愣,松开手,又道:“这衣裳便送给你了,倘若你觉得有碍,便自己烧了吧。”
他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正欲再行打量,便听见那领路的小太监急匆匆地跑过来:“闻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快,咱们得快些了。”
闻盛来不及细究,将那抹熟悉之感压下心头,退开一步,朝楚云微微颔首道:“告辞。”
楚云这才敢抬头打量他,一身月白的圆领锦袍套在他身上,气质矜贵又显斯文。这外衫倒是不紧要,即便是施舍给了她,也不妨碍他。
大概是太冷了,冷到她思绪都僵住,竟这么愣愣看着人走远了,才回过神来。
楚云低垂眉目,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的外衫。做工精致,布料上乘,似乎还有幽微的香味,像某种木材的香味。可见他身份不低。
其实上回他的马车也可以瞧出了,他是谁呢?盛京几时有了这么一位俊俏又家世不低的郎君呢?
楚云又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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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从附近的宫殿借了身衣裳急匆匆赶回来时,见五公主在一处幽僻的小道上的树下屈膝坐着发呆。朝她视线望过去,便见她手中紧紧攥着那个拼命才找到的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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