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感到吃惊的是,我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我的社交表现无可挑剔。当然,这都是奥芮莉亚的功劳。人们赞美我的裙子,更夸赞我的发型。我显然成了时髦的标杆。
里弗索普介绍我时用了令人钦佩的模糊表达:“外地来的年轻朋友。”没人在意我到底从哪个外地来,如果不是巴斯,其他地方也没人感兴趣。所有人都在谈论巴斯,没人问我跟巴斯无关的东西。舞会很好,娱乐活动多种多样,每个人都很开心。
我周围总是围着很多人。里弗索普太太虽然对每个人都相当粗鲁,可大家仍然需要她。在这个小社交圈的中心,我感到分外孤独。我渴望见到玛德琳和普里希拉,埃德温和康斯坦丝,见到迈克尔,见到亨利,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然后,我见到了!今天我第三次感到惊讶。我觉得我认识的每个人(得承认我认识的人并不多)今晚都到巴斯来了。我的目光扫视着,扫视着,我看到了他,他也在扫视着这房间,在判断,在思考。当那目光扫视到我们这里的时候,它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我,然后移向了里弗索普太太。我不感到奇怪。如果亨利先前没有认出我,加兰先生今晚也不会认出我。我今晚的变形进入了一个更高的阶段。
不过,我仍旧希望能跟他谈话。不为别的,我渴望得到来自特威克纳姆的消息,听听关于我朋友们的消息。
加兰先生跟朋友们打过招呼后向我们走过来。他穿过拥挤的人群极其优雅地慢慢走过来。我的神经绷紧了,唯恐他跟我打招呼,又唯恐他不跟我打招呼。他走到里弗索普太太身边。今晚,她穿了一件闪着金光的充满异国情调的晚礼服。他抬起她的手,亲吻了一下。
“亲爱的阿丽雅德尼,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而你看起来又如此的光芒四射。你好吗?”
她嘎吱嘎吱地行了个屈膝礼,其实她的老骨头都快招架不住这些礼仪了。
“昆廷,我很好,或者说我还活着,还霸占着我的财富,仍旧对我见到的每一个人不满意。我拿不准你是不是能让我感觉好点儿。不过至少你比大多数人都养眼些。我总在想,如果一个男人不好看,就该藏起来,不要在公共场合露脸了。公共场合需要美味。啊,我们这里到处都是没有魅力的、迟钝的男人。能怎么办呢?”
我吃惊于她的大言不惭。绅士们站在我们周围,面带微笑,仿佛在思索这个问题,仿佛在决心不计代价也要讨好里弗索普太太。
正当我吃惊的时候,加兰先生带着迷人的微笑转向了我。“阿丽雅德尼,我是否有幸认识您的新朋友?”
“我想你会喜欢她,昆廷。这是从外地来的一个年轻的新朋友。艾美·雪诺小姐。艾美,这位是昆廷·加兰先生。他跟其他人一样讨厌,不过他英俊、富有,所以大家愿意关注他。”
“晚上好,加兰先生。”我行了一个深深的屈膝礼。
听到我名字时他扬起了眉毛。
“老天!怎么,我相信我们……雪诺小姐?”
“是的,昆廷。艾美,你以前见过这个闪光的家伙?”
“是的,在特威克纳姆。您好吗,加兰先生?再次见到您真是太高兴了。”
当然。他比其他人英俊,高大、苗条,在枝形吊灯的灯光下,他那金色的头发就像洒在水中的阳光一样闪亮。今晚他没佩戴往常的天蓝色领结,这一条领结的色彩有些暗淡,是冰蓝色的。
“真是好得不得了,艾美。见到加兰先生怎么能不高兴呢?他到处插手,多方投资。上帝,他怎么可能让人觉得乏味?”
加兰先生由衷地笑了起来。
“我希望那不是您对我的印象,雪诺小姐,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希望今晚能更正它。我是否有幸跟您跳一支舞?您方便吗?”
我查阅我的舞伴卡,笨拙地弄掉了我的手提袋和扇子。我想把它们捡起来,忽然想到我穿着紧身胸衣,它们箍着我,我根本不可能弯下腰来。我只好站着,期盼热心的绅士帮我捡起来。他们果然那么做了。加兰先生把名字填进卡里,写了不止一块空白。
这晚就这么过去了,仿佛是一个不安定的梦。舞会的场面一如里士满那么美好;飞舞的裙子,闪烁的水晶饰品,美丽的年轻淑女和巨大的花束。我觉得洛布里奇的舞会已经相当相当豪华了,而这场舞会更豪华。我感觉自己仿佛在一晚上就见到了全巴斯的人。我跳了好几个小时。
我想象着奥芮莉亚在这里时的情景,她在我之前就已经在这非凡的房间跳舞了,她沉迷于打情骂俏,陶醉在舞会里,不想回家。我一直盼望见到奥芮莉亚,见到她大笑,调皮地对我眨着眼睛。当我开始这次旅程时,我常常这样感觉,可是这阵子已经不再这样想了。我震惊地发现,我已经慢慢地接受“她已经永远地离去了”这个事实。
我跟加兰先生跳了好几次舞。跟他在一起的那种感觉很奇怪,尤其是今天下午我才见过亨利。我感觉生命的不同片段重新组装在了一起,时间的界限模糊了。
我发现跟他跳舞时的感觉与跟他谈话时的感觉全然不同。我觉得自己很小,我感到尴尬。他滑行的时候,我得急赶脚步;他低身和摇摆时,我则要快速地上下跳跃和旋转。我希望自己能轻松一些,我希望给他留个好印象,可我相信自己在他身边时又笨拙又粗鲁。可能他也这么看我,但他没有表露出来。新的舞曲响起来时,他的热情丝毫没有减少。
后来,一阵热烈的旋转击败了我。我无法跟上他的长腿,他领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宾治酒。他递酒时,对我鞠了一躬。他设法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我简直无法想象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我们坐下来,他俯身看着我。
真好,可以坐下,稳住气息,终于可以问问我朋友的状况了。让我失望的是,自从上次我们相遇之后,他没听说过任何关于维斯特家的事。他说,从爱丁堡回到特威克纳姆后,他拜访了维斯特家,留下了名片,是一个矮胖的红脸女仆接的。
“哦,贝西怎么样了?”我大声问。他古怪地看着我。
“我没问。我相信她看起来……精神饱满。”
当然,加兰先生不可能跟一个仆人一起待一整天。
我走后,他们全家出门了。加兰告诉我。贝西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他很失望跟我错过,不过也就认命了。
“如果我再消失几星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无奈地耸耸肩,“我不喜欢去拜访他们家,毕竟不是很熟悉,不好去问你的去向。不过,我很高兴在这儿发现了你,雪诺小姐。”
我笑了。虽然我们没谈起洛布里奇舞会,我当然能感觉到埃林顿太太的污蔑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我很高兴他并没有为此而后悔认识我。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里竟然没人见过奥芮莉亚。我问了三四个人,他们都不记得听说过奥芮莉亚·维纳威小姐的名字,更没人告诉我弗雷德里克·梅雷迪思是谁。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人们在这里就跟头饰一样,那么容易过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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