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衣物的时候,一物被带出,滚落在地,一直滚到墙边才缓缓停下。墙面靠窗,一走过去,窗下的朱雀潭清晰可见。虽已入冬,潭子边缘结了一层薄冰,但中间依旧清波荡漾。
姜维默默将那物拾起,那是一颗拇指大小的水色明珠,是自己认识钟会没多久时就由他所赠。无功不受禄,岂能随意接受赏赐。姜维当时坚决的推拒,但钟会也不依不饶一定要他拿着,最后干脆往他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夺门而去。
想到当时的场景,姜维不由轻笑出声。珠子晶莹透彻,一如那人待自己的心。只是握在手里,那人指尖的温度仿佛就会传过来似的。
身子忽然如坠冰窖,自己究竟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焦躁感又重新涌了上来,比刚才更盛。
姜维站起身来,深深的凝望了一眼手中的明珠。然后他来到窗边,伸出手一挥,珠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就这样被丢入外面的深潭,被水面悄无声息的吞没。
他倒完全不必担心钟会问起,毕竟以他的高傲对那日赠物之事必定绝口不提。只是他不愿也不能多想,自己抛却的究竟是心中何物。
冬至已过,没两日便是小寒了。这等日子最不适合进军,却又是进军奇袭的绝佳时机。
刚刚得到的急报,司马昭驻扎的长安的大军已经派出轻骑探查成都驻军的动向。战斗看起来似乎无可避免。他与钟会也每日加紧时间谋划,不能让司马昭占了先机。
这一日策划事毕,姜维将廖化与张翼叫到城郊一处用作商议的隐秘之处。
“即便捏造出太后遗诏有了大义名分,魏将们多半也不会从命。毕竟一直以来效忠晋公,且回朝后人人都是有功之臣,谁也不愿意担谋逆的风险。因此按他与我的计划,已将城内全部魏将收押,兵权尽由钟会亲信执掌。”
蜀军的掌兵权则在蜀将手中不变,另外姜维还被拨给五万人马,形势可谓看见了曙光。
“老夫就说怎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看这架势,谁都知道要变天了啊!”廖化满是皱纹的脸皱得更加厉害,感慨道,“老夫知道这日迟早会来的。只是……快得出乎意料啊。”
“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拖下去人心思定,于我们只会更加不利。”姜维淡淡回应。
“如此做法,的确是对收入兵权最为有效。只是……”张翼沉吟着,有些犹豫的说道,“动作太大,一次收押那么多的魏将,会不会激起兵变?”
军队为利刃,所谓利刃是不会有意志的,操作者指向便哪打向哪。姜维明白,张翼的意思是收押的魏将中,还有部分人的一些亲兵部将尚在城外未归,也因此逃过一劫。若是他们知晓长官被拘,并且有随时被杀的可能,恐怕会调兵过来相救,那么事情便会不可收拾。
因为在收拾掉这些人以前,消息万万不可泄露。
“这我懂。”姜维颌首。“我可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已经说服钟会,明日之前将魏军尽数调出城外驻扎,现在已经开始分批撤出;未归的副将们没有许可暂时不可入城。只要城内的治安与巡查交由蜀中旧部,便不必担心消息走漏。”
廖化的下巴差点掉下来:“他连这事都答应你了?”
姜维淡淡道:“这的确是防止消息走漏最有效的一步。”前提是支配蜀军的那个人你能够绝对信任。姜维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掌握了方法,说服他并不难。更何况拟定手谕用的还是新得到的关东辽尾。”
“关东辽尾吗……将军,你前些日子去凉州公干,为了一只极品狼毫拖延了那么多日,原来是为了送与他?真有你的。”
“投其所好罢了。”姜维回应,“毕竟司徒大人一高兴,什么话都好说得多。”
关于画笔的话题他与钟会闲谈时说起过。其实忽略掉那糟糕的个性和有事没事让人来气的尖锐说话风格,与钟会聊天绝不让人无聊。无论是天文地理经史子集,还是花鸟鱼虫市井杂谈,钟会都能信手拈来侃侃而谈。他回应的不多却一直在仔细的听,关于狼毫的事也默默记了下来。
交到钟会手里以后,对方看起来很吃惊,也很欣喜,却并不仅仅是针对东西本身。“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钟会说。“你居然还特意……”他自然知道对方只是随口提到,但他不会放过博取钟会信任的机会。这是将钟会在城内一点一点架空的必经步骤,所以他才能面不改色的说出“为你做这点不算什么”“我都是为你好”。
只是欺骗并不为他所擅长。姜伯约生性本色,从不会对看不顺眼的人假以辞色。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敏慧夙成的钟士季;要能够骗住别人他得先骗住自己,才能让一言一行看起来都发自肺腑。他琢磨着若是真对钟会有意该如何表现如何说话,连话语脱口而出前的思维都半分错不得。因此,在拿出狼毫笔递过去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投其所好才有计成可能”而是“士季看到了一定会高兴。”
“姜将军。”张翼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既然魏将都会被调去城外,城内只余下蜀中旧部……那么我们何不考虑另一种做法?”
“张将军的意思是?”
“自然是,直接杀了他。”张翼一字一句道,“魏将已经尽数被收押,若此时主帅再身亡,我们必然可以一举夺下成都。至于城外的魏军,所剩的无外乎是几个副将或兵团长,根本不擅长大兵团作战。我们为何不趁此机会驱逐魏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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