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开口道:“现在起你便不必侍候我。”还未等白锦出言询问便径自接了下去,道:“我有一室花草,侍弄不及,便交于你。”
看起来虽是没有异常,可白锦觉得分明的,面前的玄綦,在从圣池中出来之后,便恢复了原样,恢复到清晨独立山巅的那个时候,在日出之前,在燃灯之前。
“好。”白锦垂眸,将心底的那抹无法避免地挣脱出来的失落驱散。
玄綦在她身前微微向后招手,便有一盏宫灯脱离了原先的位置,幽幽地浮到他们的身边来,原来湖面上和谐的光幕被打破,此刻竟有些七零八落的意味。
白锦的脚下微微打滑,有些走不稳,眼前的人却像没有发现一般不徐不疾地朝前走,甚至隐隐有越走越快的意味,白锦觉得有些委屈,却又在下一秒嘲笑了自己一番。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乞儿。
不多时,便转回到那处冰丘的正前方,玄綦在冰丘的左下角叩了一声,冰丘正前方便有个大小可供一人通过的洞门应声退开,转而向右手边移去直到露出里头的光景。
宫灯这才幽幽地离去,带着一道银芒消失在冰丘后。
玄綦抬步进去,每一步,那幽深的甬道边上便会亮起一盏雪白的灯火。似乎整个世界都是跟着玄綦一点一点在白锦的面前铺展开来。
这才看明了这冰丘内部的构造,显然是刻意雕凿出来的,甬道周边被打磨得十分平滑,像是镜子一般可以把光束成漩涡状得无限地朝里头反射。可也不知为何,明明周遭都是坚冰,可温度却随着甬道的加深而上升。这冰丘的不大,甬道也不过数十丈的长度,很快便到了底。
尽头是一间冰室,确切地说已经是一间暖房,热得可以让白锦脱下外衣。大小不过三丈长三丈宽,顶上悬着顶巨大的水晶灯,明明没有燃上灯火却发着亮。水晶灯之下用白玉砌了一圈约莫两尺高的花坛,里头铺着棕红色的沙土壤。
土壤中深埋着条状的叶茎,只在墨绿的边角成赭色。每一条叶子都生得很不规则,微垂着似乎是太过肥厚沉重,像是养得几好,却还没有结出一朵花蕾,只是乏味无用的叶子。
“昙花?”白锦轻疑出声,“你喜欢昙花?”
世间常有月下美人惊鸿只一眼的说法,说的便是这昙花生长期长花期短,在白锦看来,养这种为看得三刻要等上三载的花,实在是费心费力不值得,更何况,这坛昙花,还养在了九峰山巅。
玄綦只是凝眸看着那一条条不甚美观的花叶,轻声开口:“没有喜欢,只是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它开花。”
白锦只一忖也就了然,这玄帝怕是体质奇特,需得一直生活在严寒之中,可昙花最怕寒,又常只在夜间开花,别说是他,就连白锦自己,这辈子都还没亲眼见过昙花一放,顶多只见过那毛毛糙糙的花蕾。
“我养了十年,死了很多,面前的这些,已经是第二个年头。”玄綦继续开口,声色没有起伏,又道:“现下本该是长花蕾的时候,可是还没长出来。所以你今后,就帮我照看它们,一直到开花。”
“我只想看一次。”
最后的话音落毕,已是带上掩藏不住的黯然。
所以大邑之君十年的一个心愿,只是想看一次昙花开么?
可是花开刹那,之后的无尽寂寥,又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会喜欢以物代人写一些类似判词的东西。第一章是朱砂和圣水,这一章有那两盏灯。
至于昙花什么的。就更不必说了。
☆、六 隅中·花芽
白锦心下有些不是滋味儿,可这玄帝要看昙花一现,甚至硬生生托付了她,却连自己都种不成,她一介愚钝乞儿又怎么侍弄得了这般折腾人的花种,只怕从今以后,她的性命便要吊在这还未现形的花蕾之上,一个不好,便是花亡人亡。
早便是有些觉悟,可现下被自己直戳戳地想来,白锦竟然觉得分外落寞。只是她偏头看看那玄帝,他的面上,竟也多了些许她看不透的苦涩轻嘲。
多年之后白锦回想到这一晚,那已是浔江的隆冬,那儿的隆冬只像是干枯的碎纸片,不下雨也不下雪,深吸上一口空气都能让人呛出泪来,而那时她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回想到那时玄綦面上的神色,才终于明晰了当年她看不透的,原来玄綦从那时开始,早知不妙……
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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