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可搏,河难凭,公果溺死流海湄。”
“有长鲸白齿若雪山,公乎公乎挂罥于其间。”
剑气两分,谢景行毫发无损,背后山崖碎成齑粉,湮灭天地之间。
“箜篌所悲竟不还。”
他抬起黑眸,蓦地望向他,极尽温柔。只是一眼,便与当年白衣无暇的圣人谢衍,赫然重叠。
曲终,悲歌永彻,余音绕梁。
谢景行的血溅满了琴台,双手撑着龙池凤沼,才能勉强支起身体,但他的眸依旧烈烈,仿佛凝着亘古不变的孤傲决绝。
他似乎要把殷无极从千年的噩梦中惊醒,清喝一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这便是他一生之写照。
他一路漆黑如永夜,也偏偏只有他的师尊,从未放弃渡他出这命运的泥潭。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指引他向前的,永远的烛照。
无涯剑当啷落地,天地同悲终究还是烟消云散。
帝尊终究为他袖手,长剑入鞘,悬于腰间,然后仰天长嗟,道:“也罢,我竟是输给你。”
他的眼眸,又变回炽烈又干净的红,艳烈的血腥脏污被尽数敛去,又沉于漆黑的心底。
谢景行见他神智恢复清明,心中宽慰,于是只来得及对他浅浅一笑,便忽然咳出一口心血,青衣尽数染红,继而失去意识,倒在了琴台之上。
殷无极看着谢景行几乎染满青衣的血,心中骤然一痛,想要飞掠过去,把他揽在怀中,却又像是想到什么,顿足。
是他害师尊至此,现在,最没有任何资格与立场站在他身边的,不是儒门三相,而是他。
儒门三相却是毫不犹豫地向谢景行身侧赶去。
白相卿托起他的身体,手拂过他的脉搏与灵骨经脉,仔细探索,焦急唤道:“景行师弟,你可还能撑住?”
谢景行气息微弱,意识模糊,唇边一直溢出鲜血。
沈游之卷起袖子,一向矜贵又挑剔的贵公子,却丝毫不顾血痕,急道:“我来吧,医术我修的比你好。”
他开始把脉,迅速往他几处灵窍急点,封住大穴,道:“快,抱回养心堂,我要运功替他疗伤。”
风飘凌毫不犹豫地弯腰抱起谢景行,抬步便走。
殷无极只觉椎心泣血一般地疼,把带着剑鞘的无涯剑往风飘凌身前一横,下意识要夺人:“还给我……”
“还?”绯衣的青年冷笑道:“帝尊有何颜面,说这一个‘还’字,他是我们的师弟,才不是你的。”
“……”他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帝尊难道还要出手?”白相卿执萧冷笑,双眸扫过,却浑然是一副让魔君哪里凉快哪里呆着的模样。
最后害谢景行至此的是他,他又何来脸面拦风飘凌。
殷无极一顿,道:“并非。你们抵挡洪荒三剑,我亦然如约不再出手。”
沈游之寒声道:“殷无极,你夺人、逼他入魔,恐怕就是看他与师尊极像,要掠他回魔宫恣意报复,尽情虐待吧?怎么,你现在害小师弟还不够深?是要把你之恩怨强加他身上,把他挫骨扬灰吗?”
殷无极被这带刺的话语冻的浑身冰冷,竟不知如何答。
风飘凌道:“既然不是,就快让开,魔君自便,恕不远送。”
十里梅林成墟,魔气散尽,业火熄灭,漫漫长夜已经接近终结。
儒门三相护着重伤的谢景行自顾自离去。
微茫山上,天已初明,徒留黑袍的大魔孤寂站在原地。
殷无极:“……”
好气,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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