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妈平淡地道:“家里的钱都叫他花了,少喝一碗汤没亏了他!”
她的话气得路小平摔了筷子就出门去了,路小凡更愧疚了,小声道:“妈,那给四弟三妹喝吧!”
路小的因为是唯一的女孩,素来最受路爸的宠爱,家里只要路小平不在,什麽好东西都是她先挑,路小凡一说,她欢呼著去端汤,手刚伸到就被路妈狠狠地打了一掌,只听路妈严厉地道:“一个女孩家,嘴谗手懒,不像话!”
路小的揉著自己红通通的手背,跳著脚对路爸道:“爸,妈不讲理!”
路爸沈默的抽著烟袋,一声都没吭,准备大闹一场的路小的终於嗅出了气氛不对,只好委屈的坐了下去,一边咬著馍一边掉眼泪。
路小世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十年的生活让他明白了先看哥哥姐姐的下场再行事总是没错的,所以反而默不作声吃饭逃过了一劫。
“那爸妈你们喝吧!”路小凡觉得手里的汤勺千斤重。
“快喝吧!鱼凉了腥!”路妈说话更温柔。
路小凡鼻子酸酸的,只觉得妈妈从没如此温柔,又好像她一直这麽温柔。
鱼汤果然鲜美可口,这是路小凡长这麽大都没怎麽喝到过的好东西,喝了几勺,便把旁的心思都忘了,一直将汤喝了个底朝天,那鱼刺多的很,路小凡耐心好倒也吃了个干干净净,才意犹末尽看著一滴不剩的汤碗。
路妈一直坐在旁边看儿子喝汤,眼睛都没怎麽眨过,路小凡等汤喝完了才不好意思地道:“妈,都喝完了!”
“嗯,好。”
路小的眼泪流了一会儿没人理睬也不流了,现在瘪著嘴恨声道:“将来他到城里有的吃,哪像我们?你看贝律心贝律清什麽没有?!我们呢连吃个白馍还要借粮票呢?”(注:大陆在1993年以前发放的一种跟钞票合用的限额配制买粮食的一种票据)
路小的是典型的仇富心理,看到富裕的人,她第一个念头不是羡慕,而是敌意。
她很小的时候受到的教育是集体贫穷是光荣的,个人富裕是可耻的,然而在漫长的成长岁月当中,发现事实又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她没能留下对物质淡泊的教育,只留下了对富人的仇恨,只要别人富了,那人就是欠了她的。
妹妹这麽一说,路小凡更不好意思了,心想刚才应该装作吃不下的样子,路妈还是很平淡道:“就你嘴馋,我们当姑娘家都没你吃得一半多!”
路小的愤愤的将手里剩下的白馍丢进碗里,道:“不吃了!”
路小世早跑了,桌上便光留下了路爸路妈跟路小凡,路爸开口了道:“凡凡,这门亲事……”
“这门亲事要办得风风光光,小凡,你要记得爸妈无论做什麽决定都是为你好,为这个家好!”路妈打断了路爸的话,用力的道:“老话有一句,人穷志短,连吃都吃不饱,还要那些虚得有什麽用呢,你说是不是?凡凡啊,你还小,不明白这天底下,没有十等十的美事,也没有十等十的丑事,有的时候美事说不定是丑事,丑事也说不一定是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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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妈的辩证法高深的一塌糊涂,顿时把路爸绕得不敢随便打断自己媳妇的话,路小凡也是云里雾里的。
“这事就这麽定了!”路妈给出了结论。
◇
隔天去西安城里采办结婚物事的贝沫沙跟贝律清回来了,贝沫沙很体贴的给路爸买了一套毛料的中山装,路妈买了一身毛料的大衣,路妈很平淡的接过东西,连谢都没有一句,贝沫沙心虚愧疚倒也不敢计较。
贝律清换了一身牛仔服,路小凡只觉得穿了牛仔裤的贝律清的腿显得很长很长,路小平的腿也挺长,但像只丝鹭鸟的腿似的,长得跟两根移动的竹竿差不多,贝律清的腿是一种修长,带著弧度跟节奏,匀称而富有力量。
路小凡一直看人的腿,路小的则一直盯著贝律清耳朵里的耳麦,贝律清走到哪里,这四只眼睛就齐刷刷的跟到哪里,眼里的目光都透著羡慕跟垂涎。
农村人是含蓄的,又是直白的,他们通常不善於表达想法,但很善於表达欲望,比如路家的孩子们。
贝沫沙晚上给路家其它三个孩子派喜钱,路小的接过就连忙拆开红包,快得路妈都来不及阻止,路小的一看里面只有一张十块钱,脸色不由显得有一点不太高兴,这麽大个官,十块钱也不多放几张(那时还没一百块)。
路小平则完全不同,经过几天的调整,见过世面的路小平已经有了新的战略,虽然当不成女婿,但是眼看自己比毕业在即,能不能去北京工作,贝家还是一个关键。
“贝爸爸,这钱我们不能要,你将来替我们照顾小凡,我们心里已经非常感激,正想著怎麽报答你,还怎麽敢拿你的钱!”路小平遗传路妈多一点,一向机灵,这个时候早早的把话铺好,回头上北京,那就是报答贝家去了。
贝沫沙虽然吃过苦,但到底人生当中腐败的生活占了多数,搞个高瞻远瞩的经济工作还行,跟底层的小老百姓斗智还是不太适应的。
路小平一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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