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你没害过人,伤过人,你若死了,身上要背四条人命,不是牵连是什么?”
关山远
“你还说你没害过人,伤过人,你若死了,身上要背四条人命,不是牵连是什么?”水清扬的声音忽又冷了几分,开始哼哼。
感觉出他的不满责备,我抽出帕子胡乱抹了眼泪,冷笑:“就知道欺负我,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你们谁都死不了。”
“那你就死死试试。”水清扬淡淡笑道,“到时候咱们到黄泉路上再理论,四人一起倒也不寂寞,还能凑上一桌。”
明明他带了笑意在说,可我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冰寒。他待我一向都是插科打诨般地戏弄,偶尔间或的正经也只是在紧要关头,却很少用这般语气跟我说话,仿佛漫不经心却字字凌厉逼人。
我感觉到灼灼的目光盯在我身上,不由有点心虚,刚刚张口叫了声“小水……”便听他哼了一声:“小水也是你叫的?”
我叹息:“水院判……”
“秀锦姑娘果然是失忆了……以前你都叫我‘水大哥’的。”对面响起不怀好意的声音,我一腔郁闷顿时一扫而光,怒道:“我何时叫过你大哥,我只记得叫过‘清——扬——’……”我故意拉长了调子,记得当时他就说我这两个字叫得跟他娘一个腔调。
谁知他竟没吭声,突然一下子上前紧紧抱住了我,吓了我一大跳。
我想伸手推开他,可不知怎的,却是没动——这种拥抱不是这里的礼仪,在现代社会中只怕也不是人人都能这样亲密,可是……突然之间我心中充满了绝望与酸楚,觉得临死前还有人这样惦记着我,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未浠。”他突然低低唤了一声,我怔了怔,应了一下。
“以后也叫我大哥吧。”他没头没脑蹦出这么一句,我又一愣,笑道:“干嘛,想占我便宜啊,我可不上当。”
他放开我,声音间有丝沉郁的悲伤:“我自小就想有个妹子好好疼一疼,可惜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就坚决不生了,一直也想认个妹子,偏我这个人又挑得厉害……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就当多个亲人……”
我忙开口笑,只怕晚一分就会有眼泪流出来:“哟,你这主意变得也太快了,不是‘朱离不娶你娶’那会儿了?放心,我早说不会讹上你,你不用那么快就撇清关系,反正……”
“未浠!”水清扬声音里的情绪我忽然听不出来了,但这两个字间隐隐的痛楚与压抑忽然让我有点害怕。不敢多想,于是我立刻道:“水大哥。”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就当日行一善让他过过瘾好了。
果然听声音就知道那张脸已经由阴转晴,耳边是他得意洋洋的笑:“嗯,好妹子,真乖……这下可占便宜了,就算朱离见了我,也得叫声‘大舅子’,哈哈……”说着,还顺手拍拍我的头。
我怒,随手去掐他,他不闪不避任我去掐,我掐到的是他的胳膊,可掐了一下反而下不去手,他又笑:“就知道你舍不得哥哥。”
我不理会他的二皮脸,突然想起一事:“陆言陆大人不是你妹夫?”
水清扬怔了下才明白我的意思,道:“他和静柔青梅竹马,自小便订了亲,双方父母却都死在奕辽边关的战乱当中,我爹当年无意救下来的他们,怜他们无家可归说是收留下来,给我认做义弟义妹,但陆言只肯将静柔留在我家,自己却去了衡山拜师学艺,艺成归来便投入军中,从一名小小士卒一步步到了参将,三年前上我家迎娶静柔之后,便自愿请求来了边关,说是‘不破楼兰终不还’……”
难怪陆言会对辽人有那么大的仇恨——我低低叹息,这又是一段不能释怀的往事,也是别人的故事,终与我无关。
“还是这么爱替别人担心,胡思乱想。”水清扬轻声叹息,待我回过神,却觉得右手被他扳过来,渐渐传来一阵清凉——他给我清洗伤口上了药,然后是下颔,然后……我猛地一把按住他正掀我裤角的手,急急道:“我自己来。”
虽然裸 露膝盖在现代不算什么,但我只是怕他尴尬,毕竟在封建社会中这个性质可是大大的不同。
却听他似微微叹息:“你既认我做哥哥,我便拿你当亲生妹子了。”
我恍然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心竟痛了一下,有点后悔刚才拿他曾经说的那句“朱离不娶我娶”开玩笑了。这人嘻嘻哈哈的笑容之下竟有这般细腻体贴的心思,又有哪家姑娘能够有幸得此良人?!
于是我缓缓松开手,轻轻开口:“谢谢你,大哥。”
这声大哥唤得无比真心实意,竟让我的眼中又涌出热意。
这一次他却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什么都没说。我只觉得那修长冰凉的手很小心地将药涂在伤口,便迅速放下我的裤腿,细细叮嘱:“只是皮肉之伤,但天气还热,还得常常换药,不然伤口会留疤……”
难得他说得如此正经,我却笑道:“还有两个月吧?”
他一怔,随后明白我指的是刚刚他跟姬暗河提到的我的毒发时间,却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我却不由叹息,唉,终于来算帐了。我有点气短,缩了缩脑袋没说话。当时在宁王府里,他让我向他保证不许擅自离开,我不但悄悄走了,就连替朱离解毒,也是应了莫长染的话没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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