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谁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而她也饿了。一直喝很多的酒,肚子却饿得要命。莫莫迫切地想吃一些美好的热食,补给她虚弱的身躯,让她有力气去肩扛那沉重的空虚。
“车费多少钱呢?”
“三十六块。”
她都伸手去拿刚刚领来的薪水。手攥着钱包,手腕下跳跃着颤抖的血管。却没能拿出来。
视线锁在墨绿色的邮筒上。它拧紧了莫莫的目光。莫莫拼命地看过去,她看到那个叫昔草的少女,还有那个叫经年的少年。像小说里相亲相爱的男女主角。木棉树的辛香萦绕在故事情节里。
昔草把信投进邮筒里,经年骑着单车。
昔草的短篇,经年的长卷,重逢在某个句子里。
自己却成了读者。突然被搁置成无关紧要的一个人。
莫莫咬紧了嘴唇,心脏又开始疼痛。像哪里泛滥而来一片冰凉的潮水,把她缓慢而窒息地吞没。她抓着车门的把手,几乎要打开门跑出去,像丢失心爱玩具的小孩,披头散发地寻找她失去的东西。
最终没有动,没有打开车门,也没有把车费交出去。
莫莫用很累的声音对司机说:“没关系,我可以等。”说完一句话,她就疲惫了。
她仍遥望着那他们,即使隔了一条车流的距离,中间要穿越汽车的尾气和喇叭声,她仍带着某种近乎变态的固执,不肯把目光抽离出来。
司机也不说话。开始打开电台,调至某一频道,声音好听的主持人推荐了一首忧伤的歌曲。
后来,昔草跳上了经年的单车。经年微微回过头,说着什么,三分之一的侧脸,表情糊开了,看不清楚。
A
“他说,还有一个城市,他就到了上海。”
“你知道上海,在什么地方吗?”
那是一个有名的大都市,嵌在长江的出口处。长江以比时光慢一半的速度,流经那个城市的下巴和脸颊。
经年回头告诉她,昔草却摇摇头。
“我不知道长江在哪里。”
原来是几乎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的少女。和别人相比,昔草这些年的时光犹如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每厘米,每分米,都长不出这城市的边缘。
一直待在这座城市里。从小读书的时间很少,勉强应付完九年义务教育便辍学。除此上学之外,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修车铺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广州城的另一端。
昔草还记得小学时,学校经常组织春游,去广州附近的城市。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她兴冲冲地背着小书包,跑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家。她要告诉继父,她想和小朋友一起去玩。
老师说那里种了许多油菜花,五彩斑斓的蝴蝶追着风儿跑呀跑。她就在课堂上托着小脑袋幻想着那春天里最美丽的景色。她不得不承认,当她回到那个小屋时,所有想象中的华丽色彩便一瞬间在阴暗周围化开来,被冲散得七零八落。
幽暗潮湿的屋子里,不存在油菜花的春天。
小昔草畏怯地站在墙角,看着那个一脸颓唐的继父,一边喝酒,一边吃花生米。她手指抠紧了衣角。不敢说,生怕会遭一顿毒打。那个时候,妈妈才离开不久。继父的怒气还在,动不动就拿她出气。
最经常听到的一句话:“死丫头!你妈妈再不回来,我就打死你!”
他养了一根很粗很结实的木棍。用来打人很痛。在这拥挤的小屋里,小昔草最害怕继父,然后就是那根木棍。它明明没有眼睛,却瞅得她心里发慌。它明明没有嘴巴,她却每天夜里被它的咆哮声给吓醒。它明明被她偷偷削细了一些,可她却依然感到被它打得很痛,一条伤痕往往能保留一辈子也不褪。
那次,她没敢说春游的事情。当同学们回来七嘴八舌地谈论那里美丽的景色时,小昔草就安静地倾听。她觉得他们描述得多么生动呀,她仿佛就能感到无数的蝴蝶在身边飞舞,它们拥有那么强壮又美丽的翅膀,令她羡慕。
如果能成为蝴蝶,她就能飞出那个屋子,飞出这个城市,满世界地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第二年,学校又组织春游。小昔草已经不打算将这件事跟继父说了。
只要等同学们回来后描述那里的风景,她就觉得足够幸福。
她的同学们都去过很多美丽的地方。她们手舞足蹈地说一个地方的风景。坐在一边的小昔草,一直好想问,哪里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很远?是走路呢?还是坐车?
她一直以为,全世界小得只有一个广州城那么大。所有的景物都装在这个城市里。
井底之蛙。她就是那只可笑又呆笨的青蛙。
做不成蝴蝶,只能做一只整天困在井底的青蛙。
于是,当吉他少年在寄回来的明信片里说起甚至那些连名字也没听说过的城市时,这只小青蛙就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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