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的声音很高,他脸的上表情很是狰狞,可是却马上又变得温和下来,“你是我认为最聪明,最能了解我的女子,所以我想,你最后会原谅我。我的态度,你现在骂我玩世不恭也好,不负责任也好,我告诉你,我盼望这一次的谈话是我们最末一次谈话了……”
刘厚生感受着江浔表演的情绪,这是目前为止他看到过最细腻、层次最丰富的表演。
嗯,简单的情绪一眼看穿背后空无一物,复杂的情绪是由多种不同的并且带有深度的感觉叠加混合起来的。
这样复杂的情绪就好像一座冰山,露在水面上的是外显的别人能轻易看到的感觉,那仅仅是冰山一角。
真正在水面下的,却是冰山主体的部分,堆积着来自不同层次的感受。
这些感受是不为人知的,甚至不为自己所知。
可是,偏偏他感受到了……
龚丽君的语气很是沉重,“站着,我希望你明白我刚才说的话,我不是请求你。我盼望你用你的心,想一想,过去我们在这屋子里说的,”她的声音突然停住了,她难过地几乎说不出话来,“许多,许多的话。一个女子,你记着,不能受两代的欺侮,你可以想一想。”
江浔缓慢地迈出一步,这一步,夏淳导演感觉似有千斤重。
“我已经想得很透彻,我自己这些天的痛苦,我想你不是不知道,好,请你让我走吧。”
“不是说浔子身上有以前角色的影子吗,我看不象啊……”于是之悄悄凑近夏淳,说着悄悄话。
“师傅领进门,还得看个人……”夏淳也笑道,这不过才一个礼拜时间,“他是怎么做到的……”
对,是节奏,台词节奏!是动作的节奏!
这是周萍的节奏,是孤独的周萍的节奏!
就凭这个孤独的周萍,江浔已经突破了少爷这个类型,可以说,演什么象什么了!
刘厚生默默地掏出本子和笔来。
对于演技,他写过许多文章,演技的魅力在于“亦真亦演”,让你分不清是角色还是他自己,现在在周萍身上,他对江浔的“亦真亦演”又一次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他的眼睛和情感都难以找到演的痕迹,只看到了江浔身上的“真”,可是仅剩的理智又告诉他,这是“演”!
可当他再去仔细回忆刚才江浔看龚丽君的眼神时,刘厚生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演出来的,演是演不出的!
只有他就是周萍本人,才有可能让观众坐在剧院里,能如此真实地触碰到活生生的周萍。
于是之看着刘厚生举笔不写,不由有点担心,在戏剧界,成也是这支笔,败也是这支笔,这是一支有才华的笔,也是一支毁人的笔……
不知这次,这支笔会写出什么东西来
如果他还对江浔的表演不满,那……这小伙子怕是再要下十几年苦功夫。
嗯,夏淳也注意到了刘厚生的动作,他拿出笔来,却迟迟没有写字……
排练厅里的戏终于告一
段落,刘厚生也放下笔,走过去,“江浔,感谢你,跟小濮一道,给了我两个不一样的周萍,”
他伸出手去,江浔也笑着伸出手来,“啊,”刘厚生很是吃惊,“你手上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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