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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部分(第1页)

自窗外筛进来,落在我手上融成了水。

觅兰拿了银狐软毛披肩为我系上,“福晋身子才好些,不要太劳神了。”又摸了我的手,惊道:“手这么冷,再受了凉可怎么好!”旋即攆了窗棂,扶我在熏笼边上坐好。翠儿也连忙换去了我怀中的手炉,一侧搓着我的手帮我回温。

心中烦闷,只觉得殿内温湿的空气压抑得叫人连呼吸也难受起来。我不想再琢磨,将手炉放在榻上,随手拿了一件银白底色织锦镶羽斗篷便往殿外去。

觅兰忙道:“外面正下着雪,福晋要上哪儿去?”

翠儿也忙拿了小手炉急急追上来,劝说道:“福晋身子还未大好受不得冷,况且才刚能下床走动几步,殿外又积了这么厚的雪,不如奴婢先吩咐人清干净了再出去也不迟啊。”

我也不顾翠儿的劝说,兜上风帽边走边说道:“不过是想散散心罢了,莫不成还要闹得整个王府里的人都知道?”

觅兰与翠儿自是知道我性子犟起来谁也劝说不住,也连忙拢了斗篷追出来。我只想独自静静,回头道:“我一去个人走走便回,谁也不许跟来。”

翠儿苦着脸看我,却也不敢再劝。才走出门口,觅兰又自我身后唤住我,“福晋带把遮雪小伞在身边吧。”

我伸手接过,对她道:“不用担心,我去去就回。”说罢旋身而去。

雪子纷纷,连绵无尽的下着,好似永远也停不下来,漫下无穷无禁的寒冷与萧凉。小羊羔皮的暖靴踏在雪地上发出轻微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路遗下的脚印很快便被簌簌飘落的雪子遮住,消失在漫天素色的冰雪中。

雪路难行,我撑着小伞一步一步沿着淢湖缓缓走着,小羊羔皮暖靴好似抵不住雪地里的寒气,脚上一阵阵抽搐的疼。我步履略显蹒跚起来,小伞上积了一层雪子,稍稍一动,便纷纷落下。元宵节时在淢湖两畔的石栏系上的各色风灯犹自挂着,上面覆的积雪遮了原本的颜色,只是一色的白,偶尔一阵风过,发出稀落的叮铃声,似哀鸣般尤叫人心凉伤感。

蓦然想起春日里曾与阮暨岑在这淢湖畔上共曲《广寒相思》。他眼含深情,温柔对我说:“《广寒相思》蕴含着先帝的浓浓深情,岑亦效仿先帝,早已为心中唯一作了一曲。”

皇后曾在我面前那样隐晦提起淑妃入宫之前与阮暨岑有些交道,然而这交道的深浅又究竟如何?《同心》,这首为心中唯一作的曲子,淑妃却也知道。她在弹奏《同心》之时那样哀怨伤感的神情犹如大石狠击在心,只觉得心里头的疑惑越来越多。

气力似一下子被泄尽,只觉得身心皆是疲惫,手中的小伞好似也拿不稳般颓然落地,只身站在雪中望着风灯怔怔出神,任由雪子落下,染白了我的衣裳,润湿了我的脸庞。身子渐渐转凉,竟有些辨不清究竟是雪凉些还是心凉些。记忆在眼前碎裂成一片片,混乱交错,两年的光景好似只一瞬间,却又像过了一生那么长久。

本以为借着寒烈的冷风可以吹散思绪的愁云,未料心境越发凄然。

身后传来积雪松动的声音,有遮雪小伞替我挡下了纷纷扬扬飘落的雪子,片刻的静默,身子已经覆上了一件厚实的披风。

“身子还这么虚弱就这样站着吹风,你就这么不顾惜着自己么?”

我转过身子,魏锦正以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我,神色复杂,眼中蕴含着脉脉温情、慌乱与怜惜。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他,收敛了心下悲怀,歉意一笑,方道:“成日呆在房中自怜自艾,倒不如出来走走的好。”

他凝视我,道:“你身子的伤病我可以替你医治,但心病却只能靠你自己,切莫要太过劳心。”

我心中凄苦难言,他曾劝过我多次,要我放宽心些,否则五内积郁,伤心伤身。我却总总不肯去听,用心太多,若不然也不会只站了不足半个时辰便小月了去!

细细想来,魏锦开的安胎的方子我总按时服用,况且当时我已经有四月身孕,便是胎象不稳,也不至于这般轻易滑胎。似有一个线头忽然被抓住,整理了痛悔的心思,道出自己心中疑问:“自我怀孕之后胎象总是不稳,除了用心过多之外,是否还有其它缘由?”我顿一顿,再道:“当初我中藏花红的毒可是会对身子有损伤,体内会否留有残毒?”

魏锦眉头微蹙,仔细思量半晌,道:“当时你摄入的分量并不太多,我替你调养多日,之后也无异常或不适,留有残毒一说,大致是无可能的。”

心境苍凉,默默不言。忽然想起他的披风正系在我身上,连忙伸手去解领系欲褪下还他。魏锦轻轻按下我的手,重新将领系替我系好,道:“披着吧,想必身子都通凉了,遇上像你这样的病人,最是让人头疼。”

我微微一笑,抛开心下思绪,道:“既然已经遇上了,不如再陪我走走。”

我与魏锦并肩而走,中间保持着一步的距离,遮雪小伞只够得住一人,几乎全数都替我挡了。走了一会子,魏锦身上已经覆了薄薄的一层雪。我停下脚间步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我并不回头,只背对魏锦低声问道:“若有机会,魏大哥可愿意回宫任职?”身后静默无声,那样静,仿佛悠悠天地间,唯有那素白雪子纷纷扬扬,自开自落。

卷二 第一百零二章心意决

第一百零二章心意决

回到望月轩,觅兰连忙过来服侍我脱下身上的披风,触手之际微微有一瞬间的停滞,眼底亦有一丝惊异划过。我将她的举动一并收入眼底,心底默默叹息,她终究放不下。觅兰不语,低头轻轻拍去披风上残留的雪子,虽有遮雪小伞为我遮挡,但肩头仍然覆上了一层银白。我与魏锦静默无言半晌立于风雪之中,他心意我已了然于心。他离去时那清浅一笑,眼底却蕴含着深不见底的沉重。皇宫……于我,于他,何等不是深入骨髓的沉重

我本不想做解释,又忧觅兰多心,只对她道:“方才在路上遇见了魏大哥,隔日待他来的时候再将披风归还他吧。”

觅兰明白我语中所指,勉强一笑,方道:“也不知可是年岁大了,记性总是有些不济,奴婢过会子再知会翠儿一声,让她帮忖记着。”

我轻轻叹一口气,“倒是真不记得了也是好的,只怕你越是想忘却越忘不掉。”

觅兰双目瞬也不瞬,只看着我静静道:“总有一天会忘得干净的。”

偶尔想起,也在思虑自己的决定可是真的正确。当初极力反对亦是以为魏锦与赵妤茹两情相悦,心底必定再容不下觅兰,我一心想替觅兰寻一户好人家,不求富贵,只求一心人,终究是舍不得她去做妾。事后得知魏锦心意,觅兰亦是隐约知道一些,然而我却只得小心翼翼,不敢轻易碰及,只怕伤了大家情分。本想试探觅兰如何作想,却见她心意如此坚决,也只得由着她去,再不做深劝。

天色向晚,暖阁外连绵的雪依旧簌簌的下,只让翠儿在殿里点了几只烛火照明,偶尔发出“噼啪”响声,越发显得殿内深远寂静。这样太过宁静的夜晚,心中反而生起愁绪。忽然记起昔日百般无聊之际阮暨岑专程命人打制了一支羊脂白玉笛替我解闷所用,便命翠儿取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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