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昂单手扶起重伤在地的汲骞,箭矢射穿了他的右胸,但万幸的是,并未伤及内腑,及时处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看了看正在鸣金缓缓退去的匈奴人,在看了看身边昏迷不醒的阿拐能,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夕阳西下,阴云阵阵狼烟徐徐,雁门外的战场此时仅有盘旋的鸦鹫发出刺耳的嘶鸣。虽然夜晚将至,但雁门上下依旧灯火通明。
“将军,已经按照您的部署布置妥当。”韩庸拱手,肃立在罗昂的背后,对罗昂说道。
罗昂点了点头,依旧仗剑立于城头之上,看着城下的狼藉和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
“汲骞怎样了?”
“人已无大碍,医者说静养几日便可行动自如。”
罗昂这时候才回过头来,拍了拍韩庸的肩膀,道:“走,回去歇着。”
韩庸看了看城外,对罗昂说道:“将军为何就料定今晚敌军不会袭城,我们仅留下几个民夫实在太过冒失了,还是让末将带人驻守一晚吧。”
罗昂笑道:“放心,匈奴今夜必不会来袭,明天将会是一场恶战,让将士们好生修养一下,公济也快去歇着吧。”
说着,他不待韩庸回话,就已径直走下城头。
韩庸看着罗昂远去的背影,心里没来由的一松,但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唤来了一位民夫,交代了几句,便在城头上盘坐下来,斜靠在墙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匈奴主账中传来了哭声。
只见去卑抚额卧于帐中,正嘶声呐喊着,而帐下立着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我要整个并州给我儿偿命!雁门、罗昂,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来人,传我口令,今夜血洗雁门。”去卑此时两眼通红,披头散发,声声咆哮犹如九幽之声。
“右贤王万万不可啊!”贾笃硬着头皮,跪地道,“雁门现在正是士气正盛的时候,况且据斥候来报,雁门此时灯火通明,而城头上却仅有一些老弱士兵,这明显是罗昂早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贸然出击怕是、怕是……再者我匈奴勇士虽勇猛无敌,但夜战并非我等之所长啊!贤王三思啊!”
匈奴人本就夜盲严重,毕竟在这个时代,不仅是匈奴人夜盲严重,就连平民子弟的夜视能力都非常低。
去卑听着贾笃连捧带劝的进谏,胸膛一阵起伏,在看看帐上无人吱声,因为按照以往的尿性,这群骄兵悍将早已炸了锅,呐喊着要把这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汉狗拖出去活刮了,但此刻却鸦雀无声。
去卑强压怒火,知道贾笃所言有理,深吸了一口气,喝道:“也罢,便让这群汉狗在多活一晚,明日我亲自祭旗督战,定要将这雁门夷为平地。”
说着,他大手一挥,示意众人退下,然后伏案大哭起来了。
罗昂回到城守府,在亲兵的帮助下,卸下了身上的铠甲,往案后蒲团一坐,拿起面前的茶盏转动着。他通过本次匈奴人入并州的行军路线和这两日交战的细节可以看出,匈奴人背后有高人在指点。
今夜城头大摆空城宴和弄得灯火通明,无非就是震慑匈奴人关内早已有了万全准备,再加上今日对垒,匈奴屡屡受挫,正是士气低迷之时。
这个时候,去卑就算有滔天的怒火,也不会在这
个百害而无一利的时刻攻打雁门关。
现在正是让将士们好生修养的大好时刻,毕竟明日之战,多一份精力,可能就能多加一分胜算。
这时,一位亲兵在门口,对罗昂说道:“将军,有几位士绅求见。”
“快请!”罗昂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迎了出去。
见面后,几位老者拱手作揖。
他们还未出言,罗昂已经大步上前,将为首的老者托起,道:“李老和诸位无需多礼,事情如何了?”
几位老者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李老对罗昂说道:“已经按照将军的要求,将几则故事在城内的流民中传开了。只是、只是老夫不知将军用意何在,这些故事很容易激起恐慌。如果一个不好,明日战起,民众就会跟着四散暴动,到时候可真的就内忧外患了。”
“凡是有一丝选择逃脱的机会,百姓们都有暴动的可能。问题他们已经没得选了,要么城在,要么全部殉葬。匈奴人的凶残,他们不是第一天领教了。城破的时候,他们妻儿老小将会面对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陈风深邃的看着李老,低语道。
李老想到那些场景也是汗毛竖起,退后两步,朝罗昂深鞠拱手,道:“一切就有劳将军了!”
说着,他带人缓缓退去了。
罗昂看着这些乡绅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但凡有其他的办法,他也不会让无辜的群众卷入战争之中,可事与愿违。
他凝视了片刻之后,转身朝房内走去了,而背影却是如此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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