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东寺街78号不远的路口,祁陆阳让吴峥停了车。
他低头想叫醒还睡在自己腿上的陆晚,却发现对方已经醒了,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清澈又懵懂,类似某种讨人喜欢的小动物。
“舍不得起?”祁陆阳随口撩了撩,屈指轻弹她饱满的脸,语气是惯有的顽劣。可刚撩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陆晚毫不扭捏地“嗯”了一声,没事人一样坐起身来,再懒懒地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谁心虚谁尴尬。
下车前,陆晚问身边人:“上去吃个饭再走?”
“算了。老爷子不乐意见我,没等你把他气死,我倒能先把他给气死了。”
“爷爷就是嘴上没好话,心里其实很挂念你。”
祁陆阳不置可否地笑笑:“有时候,互相挂念比见面好。”
想起上次在医院时这对养父子之间奇怪的互动,陆晚作为局外人弄不太明白,便没有多劝。她正准备推开门,祁陆阳没来由地问:“今天几号来着?”
“四月二号。”
“啊,都二号了……”男人恍然,伸手盖住陆晚的发顶轻轻揉搓了两下,感叹,“又大了一岁,要成老姑娘了。”
“说,想要什么礼物?叔叔正好把这几年的给你一起补了。”
陆晚没跳脚,也没气急,更没有回呛对方“你才老”“谁要你的东西”。她只是猝不及防地转身抱住祁陆阳,手臂圈住男人的脖子,差不多是半挂在他身上,搂得很紧很紧。
“这个,再加一句生日快乐。”她从来不贪心。
对方似乎很无奈,只用手虚虚环住陆晚的腰,没有过多触碰:“日子已经过了。而且,咱们俩这样好像不太合适……”
“装什么纯!”陆晚攒了好几年的勇气今天全用在这个拥抱上了,眼见着它要在分分秒秒中流逝殆尽,不由着急起来,把脸埋在祁陆阳脖子那儿不敢见人:
“你一爷们儿怎么比我还矫情?”
“行,那就依你。”
不再犹豫,祁陆阳回抱住陆晚,宽大的肩膀将人罩住,像是要将女孩从骨到肉尽数收拢在自己身体里。两人交颈相拥,沉浸于对方的气息中,很久。
“迟迟,生日快乐。”他吐气在人耳侧。
章华县城道路两旁多种刺槐,78号院门口就有一株。四月最早一批槐花已经盛开,叶色新绿,花瓣雅白,其香味淡而弥久。陆晚之前对这气味没什么印象,如今却记住了,为这一天,这一秒,勉勉强强的拥抱,简简单单的嘱咐,和他。
陆晚先放了手。
“再见。”她说。
祁陆阳又是副万事不当真的表情:“你确定?每次见面可都不是因为什么好事。咱们明显是八字不合,不见保平安。”
让吴峥跟着人去了东寺街78号,祁陆阳重新将收在钱包里的玉佛拿出来戴好,以墨镜遮脸,绕开老街坊常去的聚集地,在附近找了家外来户开的茶楼进去。落座于二层窗户边,他点上壶六安瓜片,单手执杯,静默地盯着不远处某栋建筑放空。
男人拿杯子的手背侧边,两排小巧牙印还没完全消退。
“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祁陆阳自言自语了一句,不带怨气,呷了口清亮的茶水。
茶楼老板阅人无数,只瞟了眼他戴的腕表,就知道这年轻人肯定身价不匪,最起码也是南江市里排得上号的人物。
“您是来旅游还是求签?需不需要我给大概介绍下?免得绕弯子。”老板很热情地找祁陆阳搭讪。章华县周边自然风景极佳,还坐拥佛教名山昆禺山,每天往来游客香客无数。
祁陆阳笑笑:“我是来探亲的。”
“本地人?”
“不是。”他说完看了眼手表,估算返程时间。老板猜这是不耐烦的表现,识相地没再多问,只说:“我也不是本地人,但我老婆是。”
用随和而矜持的点头应付了一下老板的热忱,祁陆阳起身付钱,临出门时却突兀地丢下一句:
“我家那位,也是本地人。”
这边,陆瑞年听完吴峥的叙述,闷着头一连抽了三根烟。
消解完情绪,他这才问陆晚——虽是疑问句,语气却肯定:“你在医院有没有和谁结仇?闹过小矛盾的也算。”
同孙女一样,老爷子也不认为看着长大的阮佩会出卖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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