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涅有些僵硬地微笑着道:“跟陈大人知道的时间差不多,毕竟,籍家是皇商。”
相黎脸上绽开笑容,眼角却涌出泪水道:“二哥当时接到我那封信,一定嗤笑了吧?陈大人也是,看我这段时间自以为是的忙碌,觉得很可笑吧?”
抬手擦了擦眼泪,相黎接着道:“我怎么忘了呢?我只不过是个智商一般,情商偏低的普通人。只不过见到了一个玻璃花房,只不过听到了蒸汽机船,就自以为一定要做些什么。只不过仗着皇帝一时兴致,监修几本医书,就忘了自己是谁。
殊不知,这样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当真可笑,可笑至极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穿越以来,从没有没有一刻,即使是新婚夜被姜漓折辱的时候,即使是小梅告诉她不能与她一同离开的时候,即使是孩子被姜漓抱走的时候,即使是敞开了心扉却发现姜漓另娶的时候……从来没有一刻,相黎有这般绝望,这般全身发寒,这般觉得自己是一个笑话。
她自以为是是可笑,她操心过头是可笑,她错信于人被人耍弄更是可笑,最可笑的是,她把籍涅当成了胜于血缘的兄弟,把陈隽当作胜于亲人的知己,多么的无知自大!
籍涅,如她第一次见面认识的那样,是一个妖孽,杀人还能微笑的妖孽;陈隽,那么高傲地不屑一顾地看着她,口口声声骂她“蠢女人”的人,又怎么会把她当作知己?
笑过之后,相黎擦干眼泪道:“麻烦二爷跟我家先生和戚公子说一声,与我在燕雨楼会合,先到先等。祝两位一路顺风,相黎告辞。”
说完,相黎分别对两人鞠了一躬,转身就要离开。
陈隽抓住相黎的手臂道:“蠢女人,你发什么疯?”
相黎掰开陈隽的手道:“陈大人,我可能真有些蠢,但还不疯。而且,就算当真发疯,也与您无关。我并不是一个玩得起的玩家,智力经历显然也及不上您,所以,游戏到此结束了。
从今以后,您愿意帮助姜漓也好,愿意毁了他也好,都与我无关。
啊,我又自大了,从来都跟我没关系的。
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告辞。”
相黎说完,抬脚往前走。这次,籍涅反应过来挡在相黎身前,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道:“对不起,向月。瞒着你让你担心是我错了,答应陈大人瞒住他出行的事我也向你道歉。你生气,打我也行,骂我也行,如果你不喜欢京城纷乱复杂的环境,想要离开,我跟你一起离开。如果你不喜欢天朝,我带你去海上,去那个能产出蒸汽机船的国度,与你来的世界文化更接近的国度。我只求你,别哭,别用那种冷漠绝望的眼神看我。”
相黎抬头看着籍涅道:“二爷,我们相识有七年了吧?七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最绝望的时候。当时,我唯一从心中依赖的想要一辈子相依为命的丫鬟拒绝了跟我一起离开那个牢笼,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跟孩子的父亲说我愿意用自己全部的爱去爱他,用自己一切的力量去保护他的孩子,不满百天,就被他的父亲抢走了。我想离开那个牢笼,想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无根的世界活下去,在船上,我手受伤了还干两个人的活,替身体不舒服的船员给你送饭。
我只是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有尊严的、自由的活下去而已。
我也以为,即使一路折磨我,在我帮您谈成了茶家的生意之后,您也会认可我的能力把我留下的。可是,您当时做了什么?趁酒醉时要折辱我,我不从便提出要纳我为妾。
当然,以后这几年,我感谢您对小梅的照顾。也真心把您当成了亲人。有先生、有您,我想,我终于在这个世界扎下根了,不再是一缕异世孤魂,受了委屈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心终于有了依靠,不再空洞无依。
可是,为什么您要这样欺瞒于我呢?为什么?
别人折辱我,我认了。为什么把我认作家人,甚至告知了籍家祖先的您,也会这样欺瞒我呢?”相黎说着,泪腺完全失去了控制。
本不至于这样的,相黎的自制力,一向很强的。
可是,先是姜漓的背叛,再是中毒流产,再是姜澈那一瞬仇恨的目光,再加上陈隽的欺骗,最后,作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籍涅与陈隽的合谋,让相黎彻底的绝望了。
即使绝望,相黎也有她的骄傲,不过放开一切离开罢了,仍是潇洒的。
可是,籍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那些动听的话,不该点破她的绝望。
帮相黎擦着似是永远止不住的泪水,瞥见周围围得越来越多的人群,籍涅微微弯腰,把哭得失控的相黎抱在怀里。
这一刻,自然只能往船上行。
陈隽跟在籍涅身后,眼角红红的握着双拳。此时,他的心绪混乱地完全理不出头绪来,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相黎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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