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隼被他一通狗屁逻辑讲得满脑子都是人打狗、狗打人,想不起来他一开头究竟是讲了个什么东西,也想不通狗和人好不好又关他屁事。
只有一件事是关他事的。
游隼揭开眼皮子扫了眼金恪。“随便你。反正我是和狗好也不和你好。”
他余光落到金恪渗血的手上,去拉开车门。“换座,你到副驾驶,剩下的我来……”
金恪瘦削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后领口。游隼恼怒地回过头来:“你这人到底识不识好赖?我看你手上的血都要淌袖子上了替你开车,你怎么还非要扯我衣服报复我……”
金恪包裹住手掌的纱布吸满了血,那血淌到他的指缝里。
湿漉漉地,洇在游隼的脖颈上。
在那一刻,游隼的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金恪的手湿答答的,不会是刚才他游隼哭出来的眼泪吧?
金恪亲吻在游隼的嘴唇上。
他们都张着眼。游隼盯着金恪。金恪看向他。
金恪锋利的犬齿轻轻地、没有重量地划过他的嘴唇。他没有把嘴唇和游隼贴得有多紧,他只是若即若离的。金恪的嘴唇是湿润的,舌头也是湿润的。他就这样,一下一下轻轻地、若即若离地碰触着游隼的嘴唇,碰触着游隼的牙齿。
他冰冷的手指在游隼脖颈上摩挲。睫毛扑朔了几下。
可能是车厢顶灯太昏暗,也可能是挨得太近了看不清。游隼看到的金恪的眼珠黑漆漆的,雾蒙蒙的,像笼罩了一层雨雾。
他们两个像隔了一层黑洞洞、冷冰冰的玻璃车窗。他站在车窗外,使劲地往里面看,可除非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整张脸紧紧地贴在车窗上以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但车窗里的人永远清清楚楚地看他。
并不是他不够聪明才看不到车子里的人,是他既不可能选择放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冲上去贴着车窗向车里的人高呼,而车子里的人也已经在窗后坐得太久太久了,不会再打开车门,或者去打破那扇窗。
游隼听见金恪似乎是想顶出个笑音,但忽然没有了笑的兴致。
他像是一直高高挂起、四平八稳的舞台大幕忽然掉下来一半,发生了严重的舞台事故。他用力地捏着游隼的脖颈,问:“为什么不和我好?嗯?”
游隼的大脑记忆还停在他要去主驾开车这件事儿上,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金恪胁迫似的冷笑道:“跟狗好也不跟我好是吧?”
游隼反应过来了一把把金恪往外推:“你他妈有病是吧?”
金恪可能是他妈疯了,完全疯了。这是游隼的认知。金恪和游隼两个人这辈子的认知可能只有在这一分钟短暂达成了一致。区别只在于金恪是文明版,游隼是脏话版再加一个红色加粗感叹号。
金恪踉跄着跌回主驾座位,可手却火钳一样拧住了游隼的手臂。血像红墨水线一样从游隼手腕淌到手肘。
“你倒是说说,”金恪继而冷笑问,“哪个品种的狗经得住你这么糟蹋?有本事你就出去找条野狗试试?”
“你他妈疯了吧?我上哪……不对,我他妈找条野狗去干什么?”游隼心想妈的金恪癫了,这他妈不像易感期像精神不正常。果然憋久了的人不癫就算了,一癫就是个大的。
他满门心思要把手抽出来,他袖子上快沾满了金恪的血。
可他根本抽不出来。金恪问:“你不是要和狗好吗?”
“你脑子有问题,谁……”游隼往外抽手,“哦对对对,我就是要和狗好,我出去找野狗去,你松开手,我下车,我先下车——”
“游隼,”金恪厉声道,“你敢!”
这么久以来,这是游隼见过的金恪最疾声厉色的一回。
他还以为金恪字典里没有生气这俩字儿。金恪要永远笑吟吟的,永远斯斯文文的,永远轻声细语好脾气的。当然这孙子不是真的脾气好,他是阴着来。
可金恪第一回在他面前生这么大气,是在跟他和野狗置气。
这大马路上,又上哪儿去能找见野狗?
“不敢不敢,”游隼不抽手了,没被金恪制住的那只手行了个投降式法国军礼,“不下车了,我不下车了……不对,我不找野狗了,哥,消消气儿,消消气儿。”
游大少爷一边耻辱地行军礼,一边悲哀地想这年头人跟人相处,果然谁癫谁是大爷。
他抽出几张纸压在金恪流血的手上。本来就刚受的伤,又反复折腾了这几遭。他叹了口气:“你先找个医院去换换药吧,我晚上赶场也不着急。”
金恪只是擦了擦流进指缝的血。游隼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金恪的血渍进他的指纹里,像墨水一样干涸在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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