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夹克里的那件白色背心被殷红的颜色染红,变得和出汗后未及时跟换那种黏糊糊的感觉,脸上的血液也干巴巴地,用手去触碰后干燥的血皮和包裹在其中的微小液体从脸上掉在身前。这样一来“药”立刻重新坐直起来,强撑着精神弄清楚情况。
此时已经日影西斜,当日暮时分窗框的影子在他身上流转,在一片黑暗扫过之时“药”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反常识的黑块。那是一张嘴——应该是一只眼睛的形状,只是位置正好位于“药”的面前不到一尺之处,就像是镜子中没有完全映出的自己的憔悴身形。
短暂的喘息没有为他缓解痛苦,在长时间的失血以及魔力流失的作用下身体变得脆弱不堪、“药”感到双眼肿胀,整个身体像是跑完马拉松那般酸痛,手脚冰凉,还有那不知合适开始何时止住的鼻血……这般痛苦,只是比以往重了一些。
状况在“药”闭上双眼聚集魔力和均匀的呼吸之间微弱地缓解,此时的他已经注意到了那只来自虚空的眼睛就在极近处注视着他,从下翻起的淡紫色眼皮让表情像是在发笑。于是他决定继续恢复魔力,同时眯起眼偷偷留意。
一阵钻心的感觉从身体各处沿着神经和脊椎汇集,在他的胸腔内就像炸开的钉刺手雷般要将身体打散,这便是他有经验,所经历过的魔力衰竭,身体在恍惚之间伴随着刺髓之痛感觉就要融化成散沙。
而就在这时那只眼睛突然闭上,在“药”的心率短促达到顶点之时一个尖锐的物体从那个眼眶中刺出,深蓝与暗紫色绘制的刀刃上流动着红色的线,如同血管的纹路有规律地分布,汇集到尖端似乎就要溅出血来。
有人正在划破这道隔绝现实与虚幻的裂缝。镰刀的刃间倏然向上切割,将这个细小的裂隙撕开一道像是“生命之门”的竖条扁椭圆形,撕裂现实的其中的空间布满黑暗与光明的斑点,点缀出一片星空。
一双手撑着并不宽裕的裂隙,有些破旧的球鞋踩在裂隙底端,这柄魔镰的主人探出头来,暗红色的兜帽配合着如真似幻的暗影遮掩住面容,露出的半张嘴展示出的笑容和刚才的那只眼睛有着同样神韵,一分的可叹,一分的可怜。脖子上挂着的项链不是用骷髅头串起来的项链,而是一块密密麻麻刻画着各种符号的石板。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正是为了前面这个需要自己“帮助”的“同龄人”而来。
死神高举起他的镰刀,毫不拖泥带水地朝着“药”的脖颈挥去,但是在这之前“药”就已经做好了防备。他现在正在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抵抗着死神的收割,还拿出了自己许久未用的武器。
在距离他的颈动脉一分米左右的位置上,死神的魔镰正被亮红色的丝带缠绕,落入蛛网般动弹不得,支撑其抵抗的动力来自“药”手指尖同样缠绕其上的束缚动作。两条绷紧的丝带僵直在空中,中间是被缠绕成茧仍然在双方角力之下不断抖动的魔镰,上面血液流动的方向似乎是在沿着丝带延续。
“都这样了,活着的欲望还是很强嘛。”
“我还没准备好,倒是你,居然变成了这样。”
刚才还因为重度食物中毒而张不开口的“药”在僵持之中居然逐渐恢复了不少,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前不久还打过照面的斗篷掩面男性,但是对方似乎并不理解“药”这番话的意思。
“哦?有趣。我们见过吗?我可不会记得没有被带走的人的长相。”
“但是,我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魔力迅速恢复过来的“药”拼尽全力地与死神对峙,这一刻他不再似先前那般淡定,面对生死抉择之时任何心存希望的人都会不遗余力。手中汇集的魔力转化为强大的力量,虽不至于将魔镰的镰刃绞断,但是也能让其远离自己的命脉。
死神的脸上依然挂着自信而戏谑的笑,就像刚才用镰刃划开裂隙的动作那样出乎“药”的预判猛然向上一扯,空中传来像是劈断的铁丝急速收缩发出的响声,“药”手中的丝带被一下直接钩断,化作魔法尘埃消散不见。
败下阵来的“药”虽然脸上的表情表现出十分地坦然,但是心中那种不甘的感觉就快冲破心房,脸上那掩饰的尬笑便是最后的一道防线。可是死神并没有继续履行职责,他只是提着镰刀站在虚空与现实之间的交汇处,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面前这个大病待愈的少年
“算了,看来你还没到时候。下次注意点,一般人可是不会喜欢我的。”
死神用手指抠了抠挂着的石板笑着缩回了裂隙之中,用镰刃反着从上至下像拉好拉链一般关闭了裂隙,倒放似的留下一个眼睛形状的小裂隙,最后刃尖从那里带着这只死神之眼消失不见。
看起来糟心事算是告一段落了,“药”没趣地摇头晃脑,活动了一下臂膀后感觉对魔法的操控力恢复到了比较正常的状态,只是刚才的那件怪事在他的内心积压,连带着身体感觉到疲惫。死神就是这么随便的吗?还是说,这是自己为铃驱散冤魂之后又缠绕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做的一个噩梦?
事情总归不是梦中发生的,现实中的“药”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疲劳,晚餐的香气从窗外传来,但是现在他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一觉继续恢复。用魔力满足了饱食感后“药”想起了什么,翻身从床头的旅行背包里取出了平板电脑和虚拟现实眼罩开始放松。
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丹蒂莉发来的消息,她用那个老旧的胶片相机为自己的花田和帮忙打理的蓝精灵们拍了几张照片,显影后又用扫描仪变成了电子文件发送过来。画面很有质感,很美,看得出蓝精灵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十分愉快,只是少了“药”在意的那个摄影师的身影。
在与丹蒂莉分别的时间里“药”也试着培养自己阅读的习惯,只是因为双方平时都找不到相合的话题,“药”不可能将自己的工作情况和她分享,丹蒂莉平时试着用读后感来拉近彼此距离的想法又会被没读过几本书的“药”搅黄。
在平时的照片中偶尔会有几张写意的文艺照片,这时丹蒂莉会将照相机放在书桌上设置延时,然后自己以一名模特的模样入境。关键的不只是她有些害羞的本人出镜和略显青涩的模仿,在其中还会暗示自己现在在读的是什么书,之后“药”就会找到有关这本书的讲解,用尽可能快的反应时间做功课般地补上这一块,然后聊天继续。
宁静的森林,潺潺溪流环绕流过,麋鹿在河边饮水,铺设铁路的工人在远景工作,砍下的树木堆叠成山,山顶的黑烟是来自更远的地方,为这些拓荒者打猎的雇佣猎人的枪口瞄准了这些毫无反抗欲望的动物……
看起来是讲钢铁意志时代工业化城镇化的书,长达七小时的电影在符合人体工学的眼罩下肉体上不会感到压迫紧张,双眼所见就像是以一名旁观者的角度身临其境地观察一切。
被惊动的不只是麋鹿,还有像是被麻醉完双手摊开靠墙坐立着的“药”。附近,应该是楼下传来的魔力波动让他有所警惕,他调高显示的透明度,房间里的一切和显示器中的影像形成了重影,历史有了一个沧桑的木质背景板。很快他的房门就被轻轻地推开了。
差不多,就是按照设计,她会到来。
“咳咳,哈喽,有人在家吗?”
没有打开电灯的室内,正在审视着自己的两把武器的铃听见敲门声立刻起身迎接。她不认为自己现在还会有谁搭理,梅斯特·乔可真的离开了,在她说那句话的时候还以为只是玩笑,铃甚至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孤单,心中寻觅着这几天对方的神情,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妥当而自责。
“啊,真的有人啊,喏,您的快递。速易快递——差不多吧,什么名字都行——使命必达。”
两个平常都不会睁开眼的人有些尴尬地对视。零崎换上了一套快递员的制服做着她称之为“体验生活”的额外劳动,而铃对于这份意外到来的事物感到疑惑,表情写在这张脱离双眼却并不难以表达的脸上。
“这是……”
“昨天从海对面那里发来的,不过发件人好像匿名了,收件人写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我排除了一遍就找到这里来了,嘿嘿。啊,当然——不是我,但是有人检测过,没有易爆和有毒物质,没有巫术和心术类魔力痕迹。那就这样咯。”
说完零崎便将包裹一下塞进铃的怀里转身跑开,这样尴尬的场景就连她都难以忍受。接下来是铃需要面对的时刻了。
什么啊,难道是乔可送回来的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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