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北京念书容易,是不?”小列车员的声音打破沉寂。隋风也好像刚回过神来,“呵呵,卷生卷死。17年推优取消了,18年竞赛没了,19年特长生不让考了。冬令营,总被举报。同学都上数学班英语班你敢不上吗?拿回来的资料和课本一比,天书一样,家长都吓死了。派位上的普通初中,报志愿上的六小强,出来考的高中一样吗?高中完了就是高考……”
列车员听愣了,侯佳音接茬:“我们这边也一样的,双减不让开补习班,老师悄悄的去学生家里教,像特工。我们河北考生多,没有好大学,竞争特别激烈。”
“河北工业大学是211呀。”中铺小妹妹说,“我有个表姐在那。”
“河北工业大学,”侯佳音面无表情,“在天津。”
……
姜辞墨听得心酸又头疼,幸好隋风还记得谈话的主题。他话锋一转,说:“我们公司是一个外企,做应用软件的开发。我家和我爱人家都在铁岭,我们是熟人介绍的。当时还有一个浪漫的故事。我在百合网挂了好几天,看到一位心仪的女士,正要联系她我同事就推荐我去相亲,我不好拒绝,到那一看,名字和相貌都对上了,就是百合网那个女孩,我爱人。”
“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姜辞墨拍手。“关于你爱人有什么能说的吗?”像这种有配偶的必须得多问几句。
隋风抿了抿嘴,“她像她大姨。”
“啊,性格是吧。”
“除了性格。”
姜辞墨:“……”
人一提到亲近的人很难客观,说出来的话经常飘渺,问点实际的吧,“她做什么工作的?”
隋风突然站了起来,指了指外面。姜辞墨心里瞬间激动,他老婆不会是秘密特工吧?核弹研发?实权大佬?她连忙跟出去,到了车厢口。昏倒的穿制服的女人还可怜巴巴地和乘客挤一张床。她的头往左歪,乘客的头往右歪。
“她在家。”隋风说。
“其实她比我学历高,原来我们都在互联网行业。她怀孕时候身体不好耽误上班,老板找她谈话,那意思还不明白吗?她就辞职了。生完孩子以后我心说一个硕士还有五年工作经验,能找不着工作?还真没找着,没单位要她。那段时间我待遇升了,她就先呆在家带孩子。现在她比我还忙。真是……折腾孩子也折腾家长,一个小学生……真是,嗐。”
姜辞墨略算了算,这孩子是2013年出生,现在九岁多。那时候隋风27岁,他老婆应该差不多,确实也不算早育了。
“我爱人比我大三岁。”隋风又一次未卜先知了姜辞墨的心理活动,“本来我们就打算晚要孩子。正好那会她刚弄完一个项目,地位挺稳定的,她们公司当时宣传福利相当好,这补助那产假的,一怀上嘴脸全变了。后来才知道,你知道吗,”,隋风伸手掏兜四处扫视,陀螺般转了半天,举着空空的手叹气,“她傻呀。底下大姑娘小伙子全等着她让位呢!可不怂勇她早怀吗?天天给她讲大龄产妇危险,还发微信软文吓她。上边要裁员早放出信了,躲着她说,她不知道。过一两年才是真稳定,14年她们公司好几个孕妇。”
他的动作表达了一个对妻子失去工作的男人的愤怒,和配合无烟车厢的高素质,还有最后发现兜里根本没烟的悲伤。
姜辞墨不知道说什么好,她隐约感觉那的确是个大公司,内部斗争如此地腥风血雨,这种公司出来的人才无缝转型海淀虎妈,前途不可限量。当然她喜不喜欢这个前途就是两回事了。
回去后她扭头去看小朋友的小脸,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孩子一直很安静。现在他在玩贪吃蛇,巨无霸蛇傲视群雄,他曲着一条腿懒洋洋趴在膝盖上单手操作,有一种属于老玩家的从容。
很普通的一个家庭,父亲工作,母亲全职,孩子上学。一眼就能望到底,就看你愿不愿意扒开底下的这层灰。
姜辞墨打开自己的手机,新建备忘录,写上“我”。
性别年龄民族国籍
学历工作特长爱好
亲缘友情家庭事业
身体外貌性格事迹
头脑被榨干了,她想不出别的。脑中过了一圈,目光定格在后后行。
她注意到隋风一开始就同时介绍了自己和儿子,然后是大姨姥的去世,儿子的学业,爱人的相遇,还有姥爷。一切都是小家庭和岳家的事,他自己的部分少之又少。
姜辞墨深吸一口气又有了干劲:“你身体怎么样?”
“很好。”隋风犹豫了一下又说:“颈椎总疼,腰也疼,心脏熬夜会疼。大毛病没有……”
“心脏可不能当小事!”
“查查身体吧!”
对面一老一小异口同声喊起来,隋风愣了一下,笑起来说:“好。”姜辞墨觉得他不会去查。
“工作压力很大吧?内容上有没有异常?”互联网行业千变万化,牵涉到无数信息,甚至那块写着“你是谁”的电子版也和程序有关系。所以姜辞墨才逮着随风可劲儿问不放手。
隋风轻飘飘道:“工作一切顺利。累是肯定累的,在大城市打拼的人谁不累呢?不累就没钱赚。我爱人能被挤走,我也能。”
他低下头。
“所以我害怕。”
害怕有人比自己更累,害怕自己一放手,整个家庭就像失去根的浮萍被激流冲走,冲散。他害怕老板不让自己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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