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所有动静两位话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大哥挪动沉重的身躯让床板吱呀作响,和那女生不慎磕到脑袋的惊呼。姜辞墨看着侯佳音的眼神像燃气不足的灶台,窗外照进来的一点亮光忽闪忽闪地要灭。她重重地清清嗓子,继续道:“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们的感情产生在什么地方,或者说你喜欢他哪里。”
“很多啊!”灶台重燃火焰,“我喜欢他的歌,他长得也帅啊,还有他像我,嘶——不对,我像他。反正我们是一种人。”
“什么人呢?”姜辞墨疯狂回想陈佳音那存在感超强的人生中有什么值得推崇的特点,“他好像求学之路挺坎坷的,家里条件不好,但是有梦想喜欢唱歌,就扛着音箱去地下通道唱,被人拍下来火了。他是化学课代表,成绩特别好能上985,但没钱交学费,怒闯。而且即使考上也学不了化学,因为色弱的话有规定不能报这种专业,真的很遗憾。”在被动接受关于陈佳音的无数通稿中,最后一点是最触动姜辞墨的。
“我也是。”侯佳音说。
其实侯佳音似笑非笑的时候,五官是很凌厉的,就像即将发火的班主任。列车员说的所谓“艺术家的气质”指的应该就是这种高冷不好惹的感觉。姜辞墨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灵光一闪,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她抬手,和身体一样修长坚实的手指指着姜辞墨的衣服。“这是什么颜色的?我猜是蓝色或紫色。”
“湖蓝。”
“bgo~”侯佳音的笑容回来了,指着小桌板说:“这是棕色,上面还有深棕色的条纹。像地板一样。奶奶身上的毛衣,是黑色底,粉色的杜鹃花,花蕊是浅浅的黄颜色。旁边那只蝴蝶翅膀上五彩斑斓,就像我的裙子一样。”
姜辞墨才注意到侯佳音身上这件长裙。哪是五彩斑斓啊这叫镭射,简直是炫彩!要不是外面没有太阳,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在上铺被这个可怕人类来回走动的步伐晃瞎。然后她想起侯佳音根本不是他们包厢的。
人家是来做好事的。结果被自己这么审问。还喜欢陈佳音,就算喜欢雷佳音也不关其他人的事。
“很漂亮。”姜辞墨评价。她说的是实话,这条裙子材质柔软却版型端正,精致而不突兀的泡泡袖在视觉上拉长肩宽,略紧身的腰身正衬得原本高挑匀称的侯佳音越发跟一个花腔女高音歌唱家一样。她几乎能断定是牌子货。
就是在冬天穿太冷了。为了配合裙子侯佳音腿上只套了一条“光腿神器”,这套行头在东北大地能养活一家风湿医院。
“你在哪下车啊?”姜辞墨忍不住问。
侯佳音张了张嘴,“如果能成功下去的话,漠河。”
她语调很怪。一般国人说“漠河”两个字时重音都放在“漠”上,她放在尾字“河”上,下巴微抬,眼神虔诚。姜辞墨脑中默默出现了一条画外音:啊!侯佳音不能失去漠河,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我也是,还以为不会有人陪我到终点站,没想到咱俩可以做伴。”姜辞墨很欣慰。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侯佳音讲。
第4章软件工程师隋风
“我是隋风,一名软件工程师,今年36岁。这是犬子。”
隋风不戴眼镜。姜辞墨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刻板印象,觉得一名互联网男性工作者就应该穿格子衫戴长方形眼镜。
实际上他不但不戴眼镜,甚至还有浓密的头发。只是有点少白头,显得整个人比实际年龄要老,也更加柔和。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在带娃的原因。小朋友坐在靠窗的地方摆弄手机,时不时皱眉看着窗外的白雾发呆,然后很沧桑地叹了口气。
“这孩子长大能当领导。”对面老奶奶肯定地说。小朋友回答:“谢谢。”继续玩手机。
“他在研究怎么连网,刚在打游戏,网断了。”隋风苦笑着摸孩子的头。成年人对世界的悲观跃然脸上。
一大一小原本买的是03号上铺,姜辞墨看不方便主动跟他们换了,所以俩人现在都在01号下铺,姜辞墨也随便坐。接着隋风从包里掏出两张身份证。
特殊时期姜辞墨必须得看,父子俩住址都在北京海淀,令她肃然起敬。父亲姓隋,孩子姓毕,是随母姓的吧。
似乎看出来姜辞墨在想什么,隋风开口补充道:“我们来自美丽富饶的大城市铁岭,他有一个姓毕的姥爷。”话音未落乘务员抓着杆子爆笑,一圈人都在笑,姜辞墨第二次破防。
“回去看姥爷啊?”她问。
“回去奔丧。”
姜辞墨:“……”
她想把表情弄得肃穆一些,跟剩下的年轻女孩一样。但隋风神色未变,其他几个大人也差不多。大哥在头顶嚷嚷:“谁没了?你家的还是他妈家的?”
“他大姨姥。”隋风说。
“多大?”“八十。”两个人一前一后几乎同时问答完毕。大哥点点头,再没吭声。隋风顿了顿,”老太太一辈子刚强,最后走得这么快,没想到,真没想到。”
他盘腿靠在墙上,“以为起码能看见孩子上初中。”
姜辞墨的内心似乎撕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里面是空白,再往里看还是空白。她的姥姥在哪呢?她的爷爷奶奶呢?滚烫的岩浆洗刷干涸的火山口,有一些情绪马上要喷薄而出,她按住胸口。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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