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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黔中道多雨,坐了没一会便又细雨绵绵,远处松风与疏棂都已撑了伞,不知在争论着些什么。

苏景明眺望山岚薄雾,缓缓道:&ldo;那么,我便求个外放吧,正好躲过这场纷争。&rdo;

&ldo;江南风物甚好,遍地才子佳人,又远离那些蝇营狗苟的伪君子、真小人,兴许你能多写几本传奇话本。&rdo;赵子熙冷不丁道。

苏景明抬眼看他,只见赵子熙手执酒杯、倚着阑干,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真真人面如玉,心里不由得又乱跳了一拍。

赵子熙仍不放过他,&ldo;牡丹花妖,恩?&rdo;

他自幼聪颖过人,又对苏景明知之甚深,猜到并不如何奇怪,苏景明诧异的是端方如赵子熙,竟也会看那些入不得流的市井话本。

似乎是看穿他所想,赵子熙悠悠道:&ldo;我不似苏大人胜友如云、高朋满座,更没人邀我赴这个宴那个会,席上更不会有歌姬乐坊助兴,自是不会认得虫娘、小小等等。宦途寂寞,也只能案牍劳形之余读些穷书生爱读的话本打发时间。&rdo;

苏景明被他一噎,冷笑道:&ldo;谁不知咱们赵大人最是孤高不群,平日里常和你河东诸姓曲水流觞、清谈赋诗,闻喜裴氏的公子若我没记错,好像是你的座上宾吧?可是叫做裴隽?高门公子屈居于幕府之中做幕僚……&rdo;

他陡然顿住,&ldo;说起裴隽,此番我来此竟然从未见到他,他莫不是被你派回洛京送信了?&rdo;

赵子熙酒量不算很大,此时已有些微醺忘形,笑道:&ldo;你再猜?&rdo;

当前京中,史阁老这般的新寒门、王苏这般的新士族、太子身后的开国勋贵对河东旧士族都不如何待见,赵子熙绝不可能派他回去自讨没趣。

苏景明夹了一筷子话梅排骨,忽而瞪大眼睛,&ldo;你难不成……&rdo;

赵子熙起身,随意拍着阑干,&ldo;独孤小侯爷正在临淄王府,昭昱那儿正缺个西席先生……&rdo;

嘉武侯独孤承是太子的嫡亲表弟,是开国鲜卑勋贵中爵位最尊之人,赵子熙与陇右勋贵和解之心昭然若揭。

苏景明叹道:&ldo;经年不见,你竟如此奸猾。&rdo;

赵子熙并未回头,过了半晌才道:&ldo;可我从未算计过你。&rdo;

第14章

那日谈完后,二人的关系不见亲近,反而愈见疏远。

从前公事公办、夹枪带棒,还可多说上几句,可上次对酌了一壶酒,却近乡情怯,连看到对方都不知如何自处。

正好这几日赵子熙又忙得脚不沾地,苏景明一直到告别那日,才终于得见刺史大人一次。

苏景明客客气气地拱手行礼,&ldo;赵大人,战事既已终了,下官便回京复命了。刺史大人放心,下官定秉公上报,定不让大人白白筹谋。&rdo;

赵子熙端坐堂上,神情肃穆,&ldo;监军大人此言差矣,应是定不让将士们白白流血才是。&rdo;

苏景明笑了笑,深深地看了眼,&ldo;正是。&rdo;

赵子熙不再言语,面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恍如朝堂上的一尊泥塑,苏景明自嘲地笑笑,振了振袍袖,&ldo;那么,府君大人,下官告辞。&rdo;

赵子熙点了点头,淡淡道:&ldo;珍重。&rdo;

先前司马已经着人往京城打探,早已知晓二人是弘文馆的好友,曾经形影不离、交情甚笃,如今赵子熙势头正盛,对苏景明更是多了几分殷勤,不仅将他送至城外十里亭处,更为他备好了干粮糕点和沿途大小官吏都打好了招呼。

&ldo;监军大人,驿站到底简陋了些,我有不少亲朋同科都在黔中道做官,若您不弃,自可随意下榻……&rdo;司马笑得如同弥勒一般,&ldo;年余来,赵大人在此荒僻之地经营实属不易,大人可一定要为我黔中道上下在圣上与诸位阁老面前多多美言。&rdo;

苏景明摆手,&ldo;不必如此客气,你的意思我明了。既然知道府君大人不易,你好好辅佐便是。&rdo;

司马连连称是,又听苏景明道:&ldo;功名余事且加餐。&rdo;

司马刚觉得心里暖洋洋的想拜谢上官体恤,却见苏景明看都未看自己,才明白过来苏景明这句话是让他带给赵子熙的,只好讪讪道:&ldo;下官明白,回去定然时常劝谏大人为国为民计,多多休憩保重贵体。&rdo;

苏景明点了点头,终于给了他半个笑脸,登车而去。

山长水远,苏景明花了月余在路上,结果大朝时还来不及回禀,就从黔中道传来一个消息,简直让他措手不及。

一是黔中道有三位土司叛乱,都知兵马使何文斌与他们沆瀣一气,竟暗中为其传递消息,更有甚者还将边军所用兵器运送给叛军,观察使卜成祥与辰州刺史兼黔中道兵马巡检赵子熙明察秋毫,在其酿下大祸之前将其拿下,收缴其兵权,将其下狱,准备押解至京发落。

二是经审,发觉何文斌曾想冒领军功,更罔顾国法、在过堂之前便要暗害罗余鬼国等义军首领。

第三条,也是最要紧的一条,赵子熙奏报,说是这些年来,一直有人在与诸位土司勾结,私采银矿,私铸银钱。

苏景明一听便知,赵子熙这人睚眦必报,他根本就没打算让何文斌活下去。至于铸钱一事,恐怕他也想与史党撕破脸皮,从此做个忠正纯臣了。

圣上龙颜大怒,与苏景明印证了他沿途所见,更是深信不疑,因何文斌是史阁老的门生,难得不给面子地将史阁老驳斥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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