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自语,换不来一声回应。百里玄月迟疑地伸出手握住山茶的手,轻轻揉弄着她纤瘦的手指,鼓足了仅剩的勇气:“原谅我。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好好在一起,行吗?”
山茶久不见悲喜的呆直双目中倏地涌出滚滚热泪,她猛地挣开百里玄月的手,扭过头将脸埋在枕间,纵声恸哭。
百里玄月被她突来的情绪弄得惶然失措,但心里却有一丝庆幸拼力挣脱沉郁跃了出来:谢天谢地,总算是有反应了!能这样哭一哭也是好的,总比不说不动的好。也许一次纵情哭个够,之后慢慢就缓过来了呢。
这样想着,他稍稍有些心安,身子不觉往前挪了挪,伸手去揽山茶的肩,想把她搂进怀里好言宽慰。
“别碰我!”
山茶忽地翻身坐起来推开他的手,两眼恨恨地瞪着他。
百里玄月的手停在那里,半晌才讪讪地收了回去,乞怜般看着她。
“山茶,你心里到底是怎样,告诉我!打骂都由你,就是别让我摸不透你想什么。我是真的想对你好。”
这男人此刻近乎哀求的温软语气,偏偏令山茶更清晰地忆起他以往的凶暴与狠戾。
他曾经狼一般森冷可怖的眼神、浮在嘴角的残忍的笑,以及那些令人发指的辱人行径跟言语……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是烙印在她脑海最深处的噩梦。
无论他如今是真是假、如何改变,又怎能抹去这些恐怖伤痛的记忆?就算他从此百倍弥补,又如何能填平横亘在他们之间那互为因果、难辨是非的仇怨之壑?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那样开始,亲手酿出这样一个局,又妄想要从头改写?凭什么他就该来决定别人的命运?
抹不掉的从前,已经注定了不会有今后。
“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对我好,杀了我。我爹害死你父母,你又杀了我爹娘;如今我杀了你的孩子,你再杀了我,这样,再公平不过。”
山茶干裂的唇微启,不带任何情感地吐出极其平缓的一句,似是已经经过了千年的思考,笃定而镇静。
百里玄月瞬间觉得有种清晰的绝望迅速弥漫了他的心,令他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原来她自始至终没有改变过!她没奢望过逃离,却一心想用死来摆脱他。胸口处有种撕裂般的疼痛在蔓延,似乎连呼吸都是痛楚的。
“我说过,我不会杀你。”他沙哑着嗓子,语调低颓。
“那就放我走。”
山茶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很坚定。
终于听到了他最怕听到的话。百里玄月的心顿时坍塌得不成样子。
原来,做错过的事,要求得原谅竟是这样难。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假如当初他不那么欲念熏心,没命地蹂躏她;假如当初他不那么卑鄙自私,违心地折辱她;假如他当初能大胆有担当地站到大哥面前说:这个女子,我想留下!并从那一刻起便好好待她,那么,此时,会不会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或许,眼前这个明丽质朴的姑娘这会儿正怀抱着他们的小婴孩,带着一脸羞涩幸福的笑意望着他,用她甜甜的声音唤他一声梦寐以求的“月”……
百里玄月痛苦地抱住头,在意识中对自己咆哮:停下!不要再想下去!
因为,再这样遐想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将头埋在胸前,没有勇气再去对上她的目光,只躲在胳膊后低哑地问:“思已经没有母亲了。你要走,她怎么办?她现在信赖的,只有你。哪怕是不看我,你就不能当做是为了思留下吗?你真的忍心看着她做没娘的孩子?”
“百里玄月,别动不动拿思来说事!我是很疼爱思,这不假。可你要求的,我办不到!我不能为了怜悯别人,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抛掉。思的事,是你跟她母亲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爱莫能助。”
更长久的静寂,更深而彻底的绝望。
百里玄月幽幽地从榻上站起身,语气飘忽地说了句:“你好好睡吧,别胡思乱想。孤不会让你离开的。”
说毕,并不回头,步子沉滞地走了出去。
山茶转眸。隔着隔屏,她听见他离开,又听见绿荞跟禾穗走进了外殿,在前面值夜。她明白,他这是怕她走窄路。她要是真有什么事,这俩姑娘想必也就没活路了。
真是死性不改,除了各种要挟人的手段,他就没什么别的长处。这样的人,怎么指望他能改!
行,百里玄月,你铁了心,我更铁了心!你有你的招数,我有我的应对。
涂山茶又开始了她的变相绝食——每餐只吃一两口粥,喝一小口水,别的一概不沾。任何人来,都是不看、不说、不动,直挺挺地躺着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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