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阿萝的父亲比我小两岁时,便有了她大哥,这并不奇怪吧。”
“……”这就叫人比人气死人么,我凌乱地想:他难道是觉得自己很晚么……
他又说:“我未醉……想必孝和,也未醉吧。”
我险些滑到,他真没醉。
“你勿需担心,阿萝之事已经过去了。”
这便是不打算计较了。放松起来竟然觉得有些困,站得很累,于是干脆坐在走廊边沿抱着柱子说:“他大抵是真醉了,睡得很沉。不过你装醉也太不厚道了,骗了他,不知道他晓得了会不会找你算账。”
晚风送爽,爽到极致变成冷,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问道:“为什么装醉呢,如此怎算得上是畅饮,会遗憾吧……”
“你们明日便要启程返齐,贪杯……总是不好。”他同我一并坐下,目光深远:“这恐怕是我同他最后一次畅饮了罢。”
“为何?”我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他明天就回家了,你们隔得这么远,喝酒当然不容易,要么你奔过几个州,日夜兼程去邺城找他;要么他奔过几个州,从邺城来长安找你。总之见个面还需好几天;远水救不了近火,恐怕彼此赶到的时候,早没了喝酒的兴致,那可真就是白跑一趟了……浪费人力物力财力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人会做出的事。”
宇文邕默默地瞥了眼藏在云层后的月亮,又看向高长恭安置的屋子,最终才将视线转回我身上:“想必孝和……他应该是习惯了你的思维吧……”
“我思维怎么了?”我反问,“这跟他习不习惯有什么关系?你还没说为什么这是最后一次畅饮呢?”
“我不会去齐国,他将来应该也鲜少来周国了。”
我疑惑:“这么肯定?他其实很闲的,将来肯定还会过来溜达溜达的!”后一句纯属是我猜的,他将来忙不忙他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不会。因为——”宇文邕顿了顿,目光变得沉沉:“他姓高!”
我大惊,莫非宇文邕猜到了。当我再去看他时,他已闭着眼睛沉默了。
有些事情或许我觉得瞒得很好,但聪明人总会察觉到一点的。为了避免我这个不聪明的人说错话,我决定扯开话题。于是从袖带里摸出枣木珠递到他手上:“谢谢你今日的款待,我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是我收集的辟邪枣木珠,送予你家小豆丁,愿他健康成长!”
他怔了怔,眼中闪过诸多情绪,最终只是将枣木珠握在手中:“礼轻情意重,多谢。”
“这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可知阿萝何时能被放出来……”
宇文邕叹了口气:“应该会很快。”
“那就好。这么一直关着,她可能会疯掉的吧,阿萝性子活泼,自然喜欢出去游乐,听你这么说,我心里的石头也就放下了。”
“阿萝,不会……”
“可是小阿萝注定是要伤心的了,你想啊他嫁给你后就得当后妈,这感觉想想都觉得幻灭啊……”
宇文邕嘴角抽搐,手按住额际:“你想多了……”
我想得多不多不要紧,要紧的是谢轻萝怎么想。
哎,落花有意流水总无情。就连天上那抹被乌云遮住的月光,也是惨淡如斯,惨淡如斯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酒逢知己千杯少”时,不由自主的打出了下半句:“从此萧郎是路人。”突然一个激灵,我郁闷,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第十八章 返程(上)
秋寒露重,霜烟弥漫,举头的日光似躲在层层朦胧的白纱之后,窥不得全貌。
谢轻萝自腕上取下那串银色小铃递给我,那双本就如水的眸子变得更加湿润,更加明亮。手串上的银铃雕着细细的花纹,勾勒出精致的图案。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她能来送我,这时候心头竟然笼罩着淡淡欣喜。就在昨晚我还希冀她能尽早解除禁足之令外出游逛,没想到才隔了一个晚上,玲珑的小人儿已经站在面前了,我用余光看了看宇文邕,他从中斡旋一定出力不少。
深秋的早晨,空气散沁凉。光秃的枝干,苍茫的天,荒芜的土地绘着一副深秋别离的墨画。谢轻萝能来送我,我自是非常高兴,但面即将离别,那浓烈的不舍却不断地在升腾发酵。
人与人的缘分从来都是无法掌控的。我不知道自己如何会与谢轻萝成为朋友,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可以和高长恭处在一起一样。世间因果变化总是神奇而玄奥,就连佛祖爷爷也会万般感慨着。
小心握住银铃手串,擦了擦她红红的眼睛:“阿萝你哭什么?不要哭,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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